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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约有一个多时辰，那大夫背着药箱去了，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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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们提着热水跑飞，后面像有狼追似，宁夫人不禁豁然而起。
晴朗天气突然打起了雷。
天空黑如锅底。
夏季雷声大，轰轰隆隆，惊雷似耳朵边炸裂。
空中有闪电，夹杂着惊雷，似乎要把天空撕裂。
白光闪闪，乌云密布。
婆子们像是无助蚂蚁，纷纷跑向芙蓉房里。
看门人踮脚探看，一时控制不住，也飞奔了过去。
府里顿时空荡荡。
伴着偌大雷声，雨点“哗哗”落下来。
本来明媚苏府大院，突然被雨水覆盖。
篱笆湿透了。
几只鸡咕咕叫着院子里乱跑起来，像是受了极大惊吓。
雨水打落了一地月季花，花瓣落地上，又被雨水溅起。满地粉红。
窗下几株芭蕉树迎着烈烈北风东摇西摆，一刻也站不稳。
宁夫人裙脚湿了一半儿，却又忍不住伸头探看。
一时也看不到什么，便对小菊说：“你去少奶奶房里看看，看少奶奶出了什么事。”
小菊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脚下溅起雨水，赶紧摇摇头：“夫人，这么大雨，又打着闪电，我若出去，会被闪电打死。”
“那你就不怕我打死你？”
“夫人……”小菊哭丧着脸道：“夫人不用急，夫人也看到了，给少奶奶看病大夫，一脸愁容走了，而婆子们跟看门人，又接二连三往少奶奶那边去了，天也突然阴了，还下了雨，我想。这八成是不祥征兆。”
“你说倒也理。”宁夫人笑了笑：“难道天也助我？”
“或许……或许是少奶奶突然得了恶疾也说不定，若真是那样……那就好了……”小菊拍手笑着。
“什么就好了？”苏老爷淋如落汤鸡一般。他从张大人府上回来时候，天还是晴好，眼看到了小车胡同。天边却突然响起雷，他一路小跑着过来，却还是没有雨水来，衣裳已全湿了，湿哒哒贴身上，头发也被冲散了。
显然，小菊话苏老爷听到了一字半句。
宁夫人朝小菊使使眼色，又忙着扶苏老爷进屋，给他擦了头发，又帮他拿了干净衣裳：“老爷。我们刚才是说……近天旱，下这么一场及时雨，那些庄稼……会好起来。这是一场好雨啊。”
“是好雨，是好雨。只是……不巧，我正好出门被淋了一场。”苏老爷打了个喷嚏。
宁夫人赶紧给他端茶。
苏老爷坐着。一面喝茶，一面看长案之上摆件。
长案上赤金小马被华良拿走了，如今上面摆，是假。
宁夫人很怕苏老爷会看出来，便百般挡长案前，一时整整衣裳，一时又理理头发。苏老爷喝了茶，倒也没多意，甚至还对宁夫人说：“夫人你看，那赤金小马颜色极好，天暗下来，可这小马还会发光。真是好东西。”
“老爷说是。老爷说是。”宁夫人附和着。
见苏老爷没有再追问下去，宁夫人才背过身去长长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假乱真之事，苏老爷并没有察觉。这一关，虽惊险，还是过去了。
雨点“哗哗”流着。苏府里汇集成一条浅浅小河。
水面上冒着泡，被冲刷下来月季花瓣夹杂河流中，缓缓流向别处。
小菊抱着胳膊，站廊下东张西望。
苏老爷隔着窗子看到小菊魂不守舍模样，便问宁夫人：“小菊这是做什么？”
自打出了花瓶一事之后，苏老爷对小菊关注，便多了一分。
宁夫人叫来小菊，明知小菊张望什么，还是假意问道：“小菊，你探头探脑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偷东西？”
小菊赶紧摆手：“老爷，夫人，我……哪里还敢偷东西，我是……我是……”
“是什么？”
“老爷，刚才你不府上，我见有位大夫来府里……给少奶奶看病……”
“给少奶奶看病？”苏老爷皱眉，轻轻把茶碗放小几上：“什么给少奶奶看病？”
“我也不知道，听葫芦少爷说，是安管事帮少奶奶请大夫，刚才大夫离去时候，还愁眉苦脸呢，这会儿府里婆子下人都去少奶奶那边了……一个个跑很急，像出了什么事似，连看门人也去了……”
“我说呢，刚才我回来时候，门口连一个看门人也没有。平时他们可都老老实实守那里。”苏老爷嘟囔了一句，转头问宁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奶奶病了？”宁夫人装作不知情模样：“小菊，少奶奶病了吗？这么重要事，你怎么不告诉我知道？”
“我……”
“刚才我看见婆子下人们院子里一阵乱跑，还以为是下雨了忙着收衣裳呢，如今看来，原来如此，小菊你也太没规矩了，少奶奶病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一声？”宁夫人一脸着急模样。
“什么也别说了，先去看芙蓉吧。”苏老爷顾不得撑伞，便往芙蓉房里而去。
宁夫人紧随其后，小菊轻轻扶着她，宁夫人低头，给了小菊一个意味深长笑。
大雨滂沱。
几步之遥两人已看不清楚。
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宁夫人虽淋了一身湿，可脚步轻，她忍不住要看看芙蓉到底得了什么病。
芙蓉房门口。
挤着一堆看热闹婆子。
雨水顺着屋檐上青瓦流下来。婆子们半边身子都湿了，可还是探头探脑，见苏老爷到了，众婆子自觉让出一条道儿来，顺便做了个请姿势。
“少奶奶可要紧吗？少奶奶到底怎么了？”苏老爷着急问道。
大雨又一次淋湿了苏老爷衣裳。
他听了小菊话以后，怎么也放心不下，生怕芙蓉会出什么意外，如果那样，他如何跟苏畅交待呢。
婆子们纷纷道：“老爷，刚才大夫说，少奶奶……身子虚弱，怕是经不起……”
“老爷……安管事亲自熬了药，这会儿端给少奶奶喝呢，少奶奶喝不下药，正吐呢。”
婆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像屋檐下燕子。
苏老爷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便亲自去问。
葫芦跟安管事端着药碗出来。
碗里药还有一半儿。
听说另一半倒了，芙蓉喝不下去。
一时间廊下弥漫全是药味儿。
宁夫人站婆子们中间，装出着急模样来：“葫芦啊，少奶奶怎么样了？”
葫芦不理她。
她便转头问安慕白：“安管事，少奶奶怎么了？”
“少奶奶没事。”安慕白冷冷。
“什么叫少奶奶没事，少奶奶没事会喝药吗？听说大夫还是你请来。我可是府里大奶奶，少奶奶有什么情况，我理当知道，你们可不能隐瞒我。”
“大奶奶。”葫芦往前一步道：“近我大姐不是懒怠吃饭吗，又常常发困，所以安管事请了大夫来给大姐把脉，大夫说，大姐身子虚弱，还怀了孩子。”
“怀了孩子？”宁夫人惊合不拢嘴，她转而看看踮脚探头婆子，又摇摇头：“白少爷，怀孩子这事，你可不能信口雌黄，苏少爷又没府里。”
“我姐夫去正县以前，不是府里吗？”
“那……少奶奶真怀了孩子了？我也没瞧出来啊。”宁夫人一脸不敢相信模样。
“怀不怀孩子又不会写脸上，你怎么会看出来。现我告诉你了，你不是知道了？”葫芦撇撇嘴：“我大姐怀了孩子，所以，才会茶饭不思，偶尔还会呕吐，你看，大夫开滋补药大姐都没喝完呢，你闻闻……”
宁夫人后退一步，只觉得脚底下软软。
一时愣神，全然没反应过来，芙蓉她竟然怀了孩子？
婆子们话，是宁夫人胸口插了一刀：“大奶奶，听大夫说，少奶奶怀可是双生胎呢，这一次啊，就能生两个少爷。”
“双生胎？一次怀了两个？”宁夫人步履不稳。
婆子们欢天喜地：“苏府里可没有这先例，这可把我们高兴坏了，这不，也顾不上手里活计了，只是赶着来看热闹，少奶奶真是好样，唉，这下苏府香火……后继有人了。”
婆子们念佛念佛，落泪落泪。
唯有宁夫人魂不守舍。
先前她还巴望着芙蓉能生一场病，这样，帐房钥匙就会落到她手里，这样，苏府银子就要经她支配了，只是没想到，芙蓉不但没病，还怀了两个孩子，对苏府来说，这是一件天大喜事，对宁夫人来说，却是天大打击。
她似乎不愿意相信，眉头皱着，一直不得舒展，直到苏老爷笑眯眯走出来，交待下人们道：“都别围着看稀罕了，大夫不是说了么，说少奶奶身子虚弱，你们，却把鞭炮买回来放一放，沾沾喜气，另外，捡着少奶奶爱吃菜做几样，对了，把人参鸡汤炖上，从今天起，好好给少奶奶补身子。”
婆子们欢天喜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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