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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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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元宵诗会之后便冷清了几天,直到今日又一片喧嚣。
只是不同于院校诗会的是,今天在场的都是朝廷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而诗会却都是一些青年才俊,过来也都是吟诗作对,而非商议国家政事。
今夜说是给齐尧接风,但实质上更加像是江浙诸位官员来给齐尧的一次赔罪,大抵还是因为前些天沈无言那案子的原因。
月前审理沈无言一案时,便有不少的官员对齐尧冷嘲热讽,其中言语不敬之处却也不少,而今眼看着沈无言已然没有回旋之地,早已悔恨不已。
毕竟齐尧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的亲信,而孟冲又与当今权倾一时的内阁首辅关系了得,这般一来得罪了齐尧,便等于得罪了高拱。
最初帮沈无言说话,无非是因为士大夫的那点小意气,向来仇恨阉货,却也可借此博得美名,况且沈无言一直都被年轻文人推崇,说不得也能得以升迁。
而今这情形看来,沈无言的确是斗不过这太监,便也无需再坚持那所谓的正义,倒不如及时的补救,难免因此惹来麻烦。
如今对方从京城复命而回,多半已然取得诛杀沈无言的诏书,若是在不识相,实在说不过去。
于是在得到齐尧将要回苏州之时,上至巡抚下至知县,大小官员每日上门请求赵贞吉组织起来,过来给齐尧接风。
作为浙直总督的赵贞吉游荡官场多年,从当年的严嵩到如今,却也经历过风雨,他自然清楚自己这些手下都想着些什么。
那些小心思岂能逃过他的眼睛,素来性子刚烈的赵贞吉严词拒绝这些同僚的请求,其中还有几次险些动手打这些品行低劣的官员。
只是时日愈近,赵贞吉也逐渐松动,已然不在拒绝给织造局送些礼品,直到两天前,也便也答应了过来给齐尧接风。
说是接风,其实齐尧已然回苏州有些时日,这般说也无非是给自己贴个脸,免得自己也太没面子,诸官的心态大抵就是如此。
对于这所有事的中心齐尧来说,却是十分的享受,回想之前的白眼。此时这些自诩清高的士大夫们,却也要在自己身前卑躬屈膝。
他们这里面有许多官位要比自己高出许多,甚至还有的比自己资历要丰富许多,然而此时一切都无用,他们都要对自己毕恭毕敬。
坐在赵贞吉对面的齐尧脸上充满着笑容,望着这些个官员们的作态,他十分受用。
淡淡的扫过这一行官员,齐尧微微举起酒杯,淡笑道:“下官……敬各位大人一杯……”
赵贞吉顿时一愣,他脸上微怒,沉声道:“齐公公敬酒不站起来?……你这是何意……”
未等齐尧说话,浙江巡抚忙从边上走来,他拍了拍赵贞吉的肩膀,低声道:“赵总督,何必拘礼……齐公公远道而来,已然是极其赏脸,何必要在站起来……”
听他这般一说,顿时又有几名官员附和,倒是让赵贞吉涨红了脸,沉声道:“反正这酒老夫不喝……谁**喝谁喝……”
浙江巡抚轻哼一声,冷冷一笑,随即端起酒杯走向齐尧,他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即微笑道:“我先干为敬……”
见此状,赵贞吉脸色大变,猛然起身,怒喝道:“你这无耻之徒,羞与我通伍……”
被赵贞吉这般呵斥,浙江巡抚也稍有惊讶,对方终究是一方总督,封疆大吏,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心中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做法。
但转念一想,二品大员又如何,他的后台不过是前任首辅徐阶,而徐阶如今已然被高拱扳倒,眼前这位齐公公虽说算不得什么大官,但背后却是高拱。
这般一想,便也再无后顾之忧,随即轻笑一声,道:“倒也无人想与赵总督为伍……你这般脸红脖子粗的,哪有文人风骨……属下劝你还是快快离去吧。”
说着话,他顿时大笑起来。
一边的齐尧顿时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看了一眼恼火的赵贞吉,心中却早已欣喜,但面上还是露出一丝同情,随即起身,低叹道:“这事……实在是下官做的不妥……赵总督……”
“哼……”赵贞吉猛然一挥衣袖,随即起身向着门外而去,倒是让齐尧脸色顿时难看。
浙江巡抚见此状,冷笑一声,道:“当真不知他这气度是如何当上总督的……齐公公莫要与他一般见识,你我吃喝。”
齐尧忙微笑应了一声,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低声问道:“徐知府没来?”
这般刚问出口,门外便匆匆跑来一名侍卫,他脸上清淤,显然是被人打过,他忙凑到齐尧耳畔低语一阵,顿时齐尧脸色大变。
“你说他们去织造局了?”
刚说出口,齐尧便发觉自己失态,于是连忙掩口,接着神色慌张的离开席位,随着那侍卫走出门,倒是留下一干脸色奇异的官员面面相斥。
齐尧刚走出门,脸色顿时大变,急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桂子还没找到?”
那侍卫连忙点头,显然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忙应道:“桂子还没找到……不过大人走之后,知府衙门里就来人将织造局围了,然后就将我等带回了衙门,现在又放了出来……”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齐尧沉声怒喝道。
这般一声低喝,顿时又引来得月楼内的一阵喧闹,齐尧心中一紧,轻轻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就快些来报……”
“倒也不用急着回去……”还未等齐尧转身走进得月楼时,便听见这一道熟悉的声音。
回头望去,那早两鬓斑白的老人身着朝服,身后数十名举着火把的捕快顷刻将得自己围住。
楼内的官员显然也发觉了这一变化,苏州巡抚立刻冲出来,指着老人轻喝道:“徐尚珍,你这是要造反?”
知府徐尚珍扫了一眼这位巡抚大人,轻笑一声,道:“当年赵贞吉当苏州巡抚时,可比阁下要干练的多……也聪明许多。”
齐尧却也懒得去理会这二人的斗嘴,只是沉声道:“徐知府,你这是何意?”
“何意……”徐尚珍轻笑一声,不屑道:“想必齐公公是认识一个叫桂子的小太监。”
“桂子?”齐尧脸色顿时一沉,随即支支吾吾道:“桂子……桂子怎么了,几天前他就消失了,原来是被徐知府请去了。”
徐尚珍玩味的笑了笑,淡淡道:“桂子什么都招了……齐公公如何逼迫他杀了顺子,又如何联络张全将这批名为绸缎,实为火器的货物运到辽东……为的便是诬陷李家沈家,用心何其歹毒。”
“你有什么证据?”听着这一席话的苏州巡抚早已脸色苍白,包括站在他身后的诸官也是这般神情,其中要数羞辱赵贞吉的浙江巡抚最为凄惨,早已瘫倒在地上不能起身。
徐尚珍摆摆手,笑了笑道:“证据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现在说的。”
“你要怎么样?”齐尧瞳孔微缩,冷声道。
徐尚珍深吸一口气,轻叹道:“齐公公要搞清楚,不是本官要搞什么,而是陛下要如何裁决……奏折很快便会递上去。”
齐尧顿时冷笑一声,不屑道:“小小个知府就如此狂妄……也亏得你做了几十年的知府,始终不能升迁……真是无知。”
徐尚珍不由一愣,顿时大怒道:“老夫做知府也是为国为民,有何不妥……齐公公请指出来?”
齐尧面露讥讽,便也不再多说下去。
徐尚珍冷笑一声,随即大喝道:“将这阉货抓起来,送进大牢,明日开堂审理……”
……
京城的天终究还是不太安定。
这几日雨下着又停着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对于申时行来说,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将写好的奏折又仔细审阅一遍,确定并无差错之后,才交给仆人递了出去。
边上久久未曾说话的王锡爵此时才低叹一声,道:“奏折定然是会先送到内阁,然后在到司礼监……根本到不了陛下那里去。”
“为何要送到陛下那里去?”申时行看了一眼一脸愁苦的王锡爵,微笑道:“这奏折本就不是写给陛下看的……”
王锡爵沉吟一阵,顿时恍然大悟,随即脸色微变,惊讶道:“这却又是个天衣无缝的计策……”
申时行摇摇头,淡淡道:“却也并非天衣无缝……现在还要去宫里见一个人……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说着话,申时行忙撑起伞走出门去。
……
乾清宫内。
今日皇帝还未过来,孟冲早已等在一边,略微扫了一眼慵懒的坐在一边的那位武姑娘,他微微皱起眉头。
这位如今陛下身边极红之人月前无故救了自己一命,而今却也想不通是为何。
那位武姑娘大抵也看出孟冲的神色变化,只是轻笑一声,道:“孟公公倒也无需多想……只是看不惯高拱那份盛气凌人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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