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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紫禁城愈发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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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巡逻的卫队之外,就剩下打更的太监。还有便是攒动的宫女们,百无聊赖的夜晚,只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些琐事。
夜色并不算明朗,天空之中乌云遮月。以至于宫中某些灯光闪烁不到的地方,愈发显得黑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在这黑暗之中,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冲目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辣,接着投过不远处乾清宫紧闭的宫门,不住的搓着手,显然有些紧张。
开春的京城夜晚还是有些冷,孟冲只穿着一件单衣锦衣,所以随着一阵风吹过,他身子稍稍有些颤抖,于是不住的将领口又紧了紧。
目光之中稍有急切,直到目光所至的宫门缓缓打开,接着从内走出一名美艳动人,身着白色裘皮的女子时,这才松了口气。
那女子神色也有些慌张,不住的四处观望,显然是在寻找些什么。
孟冲待那女子将要走过来,慌忙走上前去,小声叫道;“武姑娘……武姑娘……在这……”
武姑娘听得呼唤,打眼望去,隐约能看到黑暗中的人影,于是忙应和道:“孟公公……不用担心,陛下已经睡了。”
孟冲这才从黑暗中走出,向着武藤蓝一摆手,苦笑道:“武姑娘可让老奴好等呀……这天也实在太冷……”
武姑娘面色顿时露出一丝愧疚,柔声道:“却也要等陛下睡了才能出来……公公找我不知有何事……”
孟冲轻叹一声,摇头道:“还不是选你为妃那事……如今朝廷上下反对的人太多,一时之间还有些麻烦……不过……”
说着话,孟冲忽然停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什么?”武姑娘不住急切追问道:“公公怎的说话说一半呢……急死我了。”
孟冲淡淡一笑,道:“入宫为妃却也要看天命……御花园有一苦殒月古井,可以看人命运……武姑娘与我一同去看看?”
武姑娘虽说在皇宫之内颇得皇帝宠幸,但到现在也没有个名分,多半还是因为朝廷上的诸官反对,而皇帝又软弱,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如今有了这机会,司礼监掌印能帮她一半,便再好不过,她岂能轻易放过,听着对方言语,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等现在便去……”
孟冲玩味的笑了笑,但却并未让武姑娘看到,接着躬身,道:“武姑娘先请……”
对于御花园,武姑娘也并不陌生。时常都会与皇帝过来赏玩,却也没有听说有这样一口古井,但既然孟冲说有,那便也说不得。
她来自倭国,对于大明诸般事物都有些陌生,即便她早已学过诸般事物,但终究还是只通其表,不懂其理。
二人前后走着,一阵之后便来到御花园内。
此时天色已然很晚,四周已然没有人,甚至连守夜的宫女太监们也早已熄灯入睡,以至于四处一片黑暗,却连古井在何处都难以寻找。
“公公,那古井到底在何处……不如我们回去吧……”毕竟是姑娘,在这种地方终究还是有些惧怕,所以声音都有些大颤。
走在后面的孟冲不由沉声道:“莫非你不想入宫为妃了?”
武姑娘沉吟许久,并未回答孟冲的问话,但脚下步子又快了不少,直到在一处假山前停住了脚步。
孟冲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古井就在这假山内……武姑娘走过去看吧。”
武姑娘听着孟冲那尖利的声音稍有迟疑,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缓缓迈着步子向着假山内走去。随着乌云逐渐散去,月光洒在御花园之内,四处又亮了许多。
目光环视四周,果然看到有一水井,但似乎并不是孟公公所说的什么古井,倒像是给御花园浇水所用,而开的一处水井。
“却又一处水井……但……公公……公公你要做什么……”
声音愈发嘶哑,只见孟冲早已从外面冲了过来,一把掐住武姑娘的脖子,随之便将对方向水井里退。
武姑娘也是猝不及防,加之心里紧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早已浑身无力,虽说还能反抗,但都已然没有什么用处
随着扑通一声,水花飞溅,孟冲大口的喘着气,呆呆的望着尚起波澜的水井,轻笑一声,随即忙向着边上跑去。
黑暗之中却也有些慌不择路,几次险些摔倒,好在扶着路边的树,才渐渐走出御花园。
只是让孟冲意外的是,刚走出御花园,便撞见了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撞见的人,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
司礼监有掌印太监一位,秉笔太监数位。按道理来说,孟冲始终要压过冯保,只是对方毕竟资历远胜自己,所以平日里也不能拿对方如何。
加之对方与皇后李贵妃交好,在内阁之中又与次辅张先生往来密切,这层层关系也是极其厉害,便时时避免与对方起冲突。
今夜忽然在此相遇,实在有些意外。
倒是冯保一脸平静的看着衣着散乱,一脸慌张的面目,笑道:“原来是孟公公,这么晚了没有睡……去御花园做什么。”
冯保说着话,吩咐身后的小太监上前给孟冲整理服饰,接着道:“孟公公这一身水……莫非是去御花园当花匠了?”
孟冲一时语塞,沉吟一阵后,才忙道:“什么御花园……我没有……”
冯保玩味的笑了笑,道:“孟公公这一身泥……怎的说是没有去过御花园……来人,给孟公公换上一身新衣裳……”
说着话,立刻便有小太监取出一身衣裳,接着便上前给孟冲换上。
“冯保你要做什么……”孟冲看过身上这一身囚服,脸色大变,怒喝道:“好你个冯保,竟敢戏弄老夫……”
冯保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并不是戏弄公公……而是真的要捉拿你归案。”
“捉拿我归案?”孟冲顿时大笑起来,他道:“那就不知在下所犯何罪……”
冯保忽然仰起头,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光,低叹道:“也不知道御花园水井里的月光好不好看……不过齐尧可是什么都招了,高阁老为证。”
“高拱?”孟冲心中一动,顿时大怒道:“好你个高拱,竟敢这般算计我……让我来杀人,却又让人来抓我……就这般将我卖了?”
冯保缓缓上前拍了拍孟冲苍白的老脸,轻笑道:“公公当真是单纯……不过在下也帮不了你了……去见陛下吧。”
……
夜色依旧,但乾清宫内早已灯火通明。
皇帝朱载垕眼神之中尽是伤痛之色,环视床榻之侧,那与自己****相伴的人已然不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此时跪在地上这阉货。
越想越是气恼,于是心中更加烦闷,不住大怒道:“孟冲……你可知罪?”
早已面如死灰的孟冲久久不能说话,许久之后才支支吾吾,道:“高拱害我呀……陛下……”
“这又关高阁老何事?”朱载垕虽说这般一问,但大抵也能猜到所以然,他虽说软弱殆政,却也极为精明,沉默之后,大喝道:“好你个孟冲,竟然还敢诬陷阁老……人证物证具在,着刑部操办此事……”
始终站在一边一眼不发的冯保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直到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孟冲被拖出宫门,这才淡淡一笑,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脸焦灼的高拱。
高拱也随之看了一眼冯保,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皇帝依旧恼火,大喝道:“冯保你既然知道他要行凶,为何不阻止他……可怜武姑娘……”
说及至此,皇帝已然泣不成声。
李贵妃忙上前坐在皇帝身边,低声安慰道:“陛下可要节哀……武姑娘这事谁也不想看到……冯公公也尽力了。”
听得此话,皇帝忽然痴痴一笑,随即冷冷道:“好好好,你们却是满意了……”
张居正随即上前,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司礼监缺掌印太监一名……臣看冯保可担此大任。”
高拱脸色顿时一变,本想上前,但又想到今夜之事,便立刻打消这念头。
之前孟冲高呼自己名字,陛下显然能听出其中意味,而他说立斩,便已然是给了自己机会,此时若是在强出头,定然会触怒对方。
皇帝微叹一声,摆摆手,轻声道:“准了……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为司礼监秉笔兼东厂提督……掌锦衣卫。”
冯保脸色平静,但心中早已波澜起伏。
曾记否,当年黄锦死,自己被陈洪险些杀掉,若非那位沈先生帮忙,自己怕早已丧命。如今又借着那位沈先生,得以有今日成就,着实不易。
心中低叹一声,接着上前,道:“谢主隆恩……奴才还有事启奏……”
“说吧。”皇帝右手撑着额头,声音明显无力,显然有些不适。
冯保点头,道:“苏州一案已然查清,乃是织造局太监齐尧诬陷沈无言……却也是得了孟冲之意。如今真相大白,请陛下还沈无言清白。”
“沈无言……”皇帝稍有迟疑,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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