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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一身威武甲胄,浑身湿透,高高束气的发髻却依旧一丝不苟,只发尾滴着水珠,配着乌青的眼袋跟青色的胡渣,显得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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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坚韧明亮的眸子遍布血丝,满含愤怒与失望,恶狠狠瞪着赵琰,不是卫刑又是谁?
“这下倒是真正热闹了。”孟三少暗自咂舌。
赵琰抿了抿唇角,推开身边人相扶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吗?若是我不写那封信给你,你是不是要等到她已嫁做人妇才回来?”目光凛然,赵琰毫不气短地挺直腰杆。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卫刑愤然甩手,潮湿的衣裳因他激动的动作而甩出水珠。
周咏逸默默拭去甩到脸上的水珠,悄声问孟三少:“这是闹的哪出?好兄弟反目?我没听说卫刑近日回京的消息啊。”
孟三少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严灏眼底闪过深思,神经绷起。
“我是没有资格教训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赵琰咬紧了牙关,梗着脖子抬头与卫刑对视。
“你……”卫刑一时无言以对,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此刻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与人争辩,可说是为难他。
特别对象还是他一直视为兄弟的赵琰,他不愿像个女人似的,与赵琰争得脸红脖子粗。
目光微沉,卫刑道:“我无话可说,动手吧。”
谈不拢,就只好动手,这是两人一贯的相处方式。
赵琰气笑了,道:“卫刑,我……”
话未完,船舱入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急切的问话。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下面听到很大的动静,两个孩子都吓哭了!”
女眷们哗啦啦从船舱里涌了出来。
“……”在场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沉默。
想来是方才卫刑飞扑上船,以及赵琰被打倒在地时发出的声音惊动了下面。
知情的,如孟三少;隐约猜到一些的,如赵宜,周咏逸,严灏等,几人纷纷望向安若澜。
安若澜被看得满头雾水,问:“怎么了?”大家都看着她作何?
赵宜抵唇轻咳一声,正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可打眼一瞧,肇事者却不知何时没影了,他便只好保持沉默。
其余人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卫刑不见了。
若不是赵琰脸还肿着,众人恐怕要以为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其实是卫……”周咏逸正要开口,却被孟三少捅了一胳膊肘,当即住了口。
“没事儿,就是外头风大,方才有人一下没站稳,给吹倒了。”孟三少呵呵干笑着,睁着眼睛说瞎话。
被“风吹倒”的赵琰抽了抽嘴角,却不料扯到脸上的伤口,痛得他脸都扭曲了,却还要顾及着形象,假装若无其事。
孟三少带头撒了谎,众人只好呵呵笑着附和,反正“弱不禁风”的人又不是他们。
女眷们怀疑地看了眼高大俊挺的赵琰,实在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事。
安若澜知晓孟三少又在玩花样,无奈斜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多问。
一群女眷中,安若瑾跟周宓儿年纪最大,见确实无事,两人便带着姑娘们回了船舱里。
待人一走,赵琰再也坚持不住,痛得呲牙咧嘴,暗叱卫刑下手重。
众人都别有深意地笑望着他。
“进去敷敷伤口吧。”赵宜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回了阁楼里。
赵琰苦笑一声,待众人散开,他看到了还留在原地的卫韶。
“小韶?”他惊喜出声。
卫韶没好气地瞪他,嗤道:“你怎么这么没用,果然娇生惯养出来的人没一个有用的,走吧,我替你上药。”
语气虽不好,关心之意却满满溢出来。
赵琰当即眉开眼笑,捂着脸跟她去了船舱后面的房间上药。
人都走后,卫刑扒着护栏跳上船,怔怔站着发呆。
孟三少迈着悠闲的步子出来,走到他身边,先绕着他转了几圈,才在他面前站定,道:“去洗洗换身衣裳吧,这副狼狈样子,见不得人。”
卫刑抿着唇角,良久才无声点了点头。
孟三少抬了抬下巴,“跟我来吧。”
卫刑便一个指示一个动作,跟着他从另一边进了船舱。
到一处舱内卧房,温水跟干净的衣裳早就备好,孟三少示意卫刑去隔间梳洗,自己转身出了门。
房门被带上,卫刑望了眼奢华的琉璃屏风,抬步走进隔间。
在军队里养成的习惯,让他即便是在极度疲惫的时候,也不忘先观察周围的环境,直到确认没有危险,才放低警惕。
褪下沉重的盔甲,他跨进浴桶。
一路疾驰,回到家后又匆忙直奔码头,几天几夜没有合眼的他早已到了极限,如今泡在温热的水中,嗅着祥和的宁神香,倦意一下涌上来,他靠着浴桶边缘,闭目养神。
水汽氤氲中,他不知不觉陷入睡梦中。
然后开始做梦。
梦中,有一双柔软娇嫩的手拂过他的肩膀,游移在胸膛,腰际,心底有什么被撩拨起来,酥酥麻麻的,又炙热难耐,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然后往身下汇聚而去,这让他想要抓住那双手,想要将手的主人……
漆黑如墨的眸子蓦地睁开,修长有力的手闪电般扣住身后人的咽喉。
卫刑缓缓转过身,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人。
“你是什么人?”低沉暗哑的语气,昭示着被打扰的不悦。
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面容姣好,穿着碧绿薄纱,妙曼的身姿隐约可见,说是尤物也不为过。
因为被扼住喉咙,少女的娇躯微微颤抖,因畏惧而变得梨花带雨的脸庞更显楚楚可怜。
望着少女凄楚柔美的脸庞,卫刑感觉到身体愈发滚烫。
他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自然知道体内的炙热缘何而起,视线扫过屋角香烟袅袅的香炉,眸底瞬间绽出危险的光。
五指下意识地收紧几分。
这一刻,他就如同领地被侵犯的豹,冷酷地盯着入侵者,手臂上的肌肉紧紧绷着,结实而充满爆发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将来人的性命取走。
森冷的目光盯得人心底发毛。
原本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的少女不敢再耍心眼,忙哭着哀求道:“奴婢只是奉命来伺候公子梳洗的,公子饶命!”
卫刑立即就想到了带他过来的孟三少。
“滚!”嫌恶地甩开手上的人,卫刑压抑着怒火与暴戾。
少女不敢多停留,忙裹紧了身上的薄纱,踉跄着跑出了房间。
走廊上,望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孟三少挑了挑眉。
再没了泡澡的心思,等到体内的炙热彻底消下去,卫刑换好衣裳从隔间出来,却正好与推门而入的孟三少打了个照面。
孟三少挑起一边嘴角,摇头叹道:“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洗个澡也要美奴俏婢伺候——”
话未完,锋利的寒刃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孟三少很识相地闭嘴。
“你设计我!”卫刑语带寒意,不比他的剑温暖几分。
“这实在是太冤枉了!”孟三少当即叫屈,无辜道:“我好端端的为何要设计陷害你?!”
卫刑凝神一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不由得语气和缓许多,只是剑依旧没有拿开,道:“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
言下之意,就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所以才设计他。
听到这个理由,孟三少不屑嗤道:“我看不顺眼的多了去了,若是一个个都要设计的话,我得累死。”
卫刑的剑收回去几分。
孟三少直接将他的剑拨开,道:“既然收拾好了,就赶紧出去吧,迟了我可不敢保证小六还能顶得住某些人的穷追猛打。”
卫刑这才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当即便甩下孟三少,寻安若澜去了。
望着他匆忙的背影,孟三少咂舌道:“无情无义的小子。”
迈着步子悠悠然出了房间。
另一边,卫韶正在替赵琰上药。
“唉,你轻点!”
“我已经很轻了,你才该轻点,都把我弄疼了!”
“谁让你这么使劲,我不用点力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哎呀,痛死啦,你快放开!”
“嘶!你才该小点力!”
见他嘴角破皮肿得厉害,卫韶不由皱眉道:“你是有多没用,怎么摔得这么严重?到底是摔到什么上面了?”
赵琰无奈翻了个大白眼,“孟三少的话你也信?天真!我像是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吗?这是你哥给揍的!”
卫韶上药的手顿了顿,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道:“你是摔傻了吧?我哥还在衡济岛呢!难道是不小心撞到头了?”
说着就掰着他的头要检查。
“我说真的!”赵琰制止他,气恼道:“你哥不声不响回来了!”
卫韶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赵琰气得不行,刚想跟她详细解释,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那个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罪魁祸首就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外。
一阵沉默后——
“哥!你真的回来了!”卫韶又惊又喜,欢呼着扔下赵琰,奔向亲哥的怀抱。
卫刑含笑温柔地揽住亲妹妹,双眼却宛如冰刀,冷冷刺向赵琰。
想起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他目光愈发森冷,一字一顿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手中的剑已悄然出鞘。
先是跟他争若澜,现在又对他的妹妹出手,他绝不原谅!
赵琰知道他误会了,却没有解释,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打伤,也不会有刚才的事情。”
“什么意思?”卫刑凛然往前一步,只要赵琰说出他猜想的答案,他就立即拔剑砍人。
卫韶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道:“哥,你快替我教训教训他!我好心帮他上药,他还掐我,看,把我的手都掐红了!”
亮出手臂上的掐痕给兄长看。
“上药?”卫刑一僵。
“不然呢?”赵琰没好气地哼了声,鄙视地看他。
卫刑顿觉讪讪的,不自在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是他太敏感了,因为沐浴时的事,他现在有些杯弓蛇影。
气氛有些尴尬。
卫韶纳闷问道:“哥,你怎么一声不响就回来了?爹娘知道吗?
卫刑忙清咳一声掩饰窘迫,道:“爹娘都知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我们都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卫韶摇头。
赵琰眉头微皱,这事确实蹊跷,按理说卫刑相当于戍边的将士,要回京首先得要通过父皇的批准,可他竟然听到半点消息,加上卫国公夫妇刻意隐瞒,这不得不让他深思。
卫韶却没有想那么多,兄长回来,她光顾着高兴了,拍手欢呼道:“太好啦,这下若澜就不会被其他人抢走了!”
卫刑露出放松的笑。
天知道这一路他有多么提心吊胆,就怕回来后,她已许给了别的男人。
赵琰忍不住泼冷水:“与其在这里穷开心,不如去盯着严灏,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找到机会接近若澜了。”
闻言,兄妹俩顿时紧张起来。
脸上的笑意褪去,卫刑深深望了他一眼,道:“无论如何,我感谢你这几年的沉默。”
赵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
“哎呀,哥,别说这些了,我带你去找若澜!”卫韶不耐烦他们磨磨唧唧的,拉了卫刑就往外跑,不忘回头丢给赵琰一个感激的眼神。
赵琰望着他们的急切的背影,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正如赵琰所言,严灏确实已经找到了机会接近安若澜。
在陪两个孩子玩捉迷藏的时候,安若澜被堵在了走廊上。
望着眼前情真意切,又异常固执的男子,安若澜无奈的同时,心底也有了另一番想法。
严灏确实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无论是品性样貌,还是家世才华,都值得她托付终身,在卫刑了无音讯,二皇子虎视眈眈,长辈又殷殷期盼的情况下,或许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她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说过不再等卫刑,她也确实没有刻意等他,然而潜意识里,她还是告诉自己等一下,再等一下……
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对卫刑还有很深的挂念。
是以,在严灏拿出他亲手做的香包,请她收下的时候,她虽然感动,却无法立即给他答复。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在安若澜挣扎的同时,严灏也备受煎熬。
最终,安若澜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那一刻,严灏的双眼亮如星辰。R1152(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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