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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至深只能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还得当心身边的赵毅会不会兽性大发,一路走来实在战战兢兢,还好前面有个丫环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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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段檐廊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到达一处平坦之地,四周假山环绕,风清月白,花香露深,繁星几点,萤火飞舞,好一处幽静所在。
张至深却不敢再感慨此处多么优雅多么别致,他只看那假山环绕,只看各处凹凸有致的石头,还有疏密恰到好处的花草植物,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最适合用来做什么,张文宇人面兽心的本质再一次在他心中得以确认。
赵毅抬头望姣姣一轮明月,环顾四周风清花香,不禁感慨:“明月花香远,佳人伴我行,此处真乃人间仙境。”
张至深腹诽:仙境你大爷的!也不看看这里隐藏了多少**男女,这种地方也只有张文宇那样的人面兽心才能想得出来!
赵毅朝带路的丫环道:“你先回去,告诉他们不要到这附近来。”
那丫环显然是见怪不怪的,还面带诡秘的笑容,目光在他们身上溜了一圈,笑道:“奴婢明白,请二位公子放心……寻欢。”
张至深忙道:“喂,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丫环在月光下朝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张至深暗叹一声,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抬头对赵毅道:“你不准乱来啊!”
赵毅道:“赵某的为人就这么不值得至深相信?”
张至深有些理亏:“也……也不是,就是……好吧,我相信你。”
赵毅忽然笑了一声,道:“看来你真是被吓着了,张文宇能将寻欢楼经营到如此地步,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你习惯就好。此处风清月白,不做点什么真对不起如此良辰美景,我若强行要了你,你就是万般挣扎也是无用,哎,你别躲我,我只是说说,我还等着你算算我的另一半在哪里,怎会真对你做出此等不义之事,我乃谦谦君子,**美心诚,取之有道。”
“那我们开始吧。”这兄台人还不错,就是唠叨起来没完没了,特别是那一堆戏词似的说辞,真真让人受不了。
张至深走到石台边,这石台呈长方状,高约摸到人的膝盖,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一把铜盆放在石台上,盆里的水微微**,冒着飘渺热气,映出一轮皎洁圆月,那月影就好似在微微涣散一般,衬着繁星几点,萤火数朵,如梦似幻。
张至深奇道:“水怎是热的?”
赵毅解释:“他们自然不知道你将这水用来作何,烟花勾栏院,一般取水你说是用来作甚?”
“这……”张至深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敢情他打从跟赵毅走在一起,就不知被多少人**过多少次了。
“咳咳……”清清嗓子,“我开始了,若是不行,我下次再给你算,银子也不必立马给我。”
“劳烦至深了。”
张至深看那一盆清水中的明月姣姣洁白,随着微微**的水摇晃,离他如此之近,可永远抓不到,海底捞月,水月镜花,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象罢了,就像那该死的大骗子南箓,皎洁出尘若仙,美丽而优雅,他却永远抓不到他,看不透,猜不着,得不到。
“至深,开始了么?”赵毅走过来问。
“啊……哦……啊!这是……”张至深回过神来,猛然发现那皎洁的明月倒影上竟然是南箓的影子,白衣黑发,细长深邃的美目,背景是纷飞凌乱的花海,他的眼睛漆黑而悲伤,望着一处方向,眼神逐渐变为冷漠和残忍,毅然地回头,消失在花海中,零落飞花,那背影依然优雅而高贵,白衣胜雪,乌发如墨,是张至深从未见过的萧瑟和陌生。
“至深,你怎么了?”
“啊……我,我……我在想月术的口诀,你先不要打扰我。”
赵毅道:“你刚刚的神情,很奇怪。”
“怎么奇怪了?”
“似乎很悲伤的样子,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张至深轻松笑道:“不就一轮明月,还能有什么,你先等等,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算出命数。”
他深呼吸努力平定体内心的躁动和不安,才开始结印念咒,双手覆在铜盆上,再慢慢移开,手心一直有汗在冒出,手指有些微微发抖,他甚至有些不敢看那水中的明月到底会出现什么变化。
但他依然看见了,那握着赵毅的手的陌生男人,满目深情。
张至深问赵毅:“你想看看他是谁么?”
赵毅也有些紧张:“他,他是谁?”
“想看的话,将你的血滴入水中。”
赵毅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一把匕首,寒光闪过,张至深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刷地一下将手腕划破了,鲜血不要钱地往盆里流,还一脸决然地问:“够了没有?不够我再划一刀!”
张至深扶额:“够了够了!我的意思是只要一滴血,你那么大方做什么,再划就要出人命了,哎,你……”
赵毅的手腕还哗啦啦流着血,一滴滴落在盆中染红了姣姣月影,他望着那里的情景出神,带血的匕首掉落在地,双手在渐渐发抖,鲜血不停地流入水中,“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月夜中十分清晰。
张至深担忧道:“赵毅,你……怎么了?那个人是谁?”
赵毅抬头望着他,顺着月色,浓重的阴影下的目光布满了恐惧,他抖着嘴角张了几次口都没有声音,只是不停摇头,似乎浑身都浸在一种巨大的恐惧中,失了魂魄,许久,张至深才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不,不,这不是真的,绝对不可能……不可能……”那声音沙哑着从喉咙中挤了出来,根本不像他往常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恐惧,如同灵魂最深处的哭泣。
“你,你怎么了?”
张至深小心地想扶住他似乎要倒下的身子,他却猛地打翻了石台上的铜盆,大叫道:“不,这绝对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他一步步倒退着,也不管手腕上依然鲜血淋漓,如同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冲入黑暗中。
“赵毅!赵毅!你去哪里?”张至深被他激烈的反应惊得不小,连忙跟了上去,这人要是忽然想不开寻了短见,他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隐约猜到那月影中的人是谁,但为何他会让赵毅如此发狂?
他追了一段路就跟丢了,虽是月夜,却也不便视物,他只能找了小路回到前楼,弯弯曲曲一路上又不知经过了多少对野鸳鸯,再没心情去害臊和骂张文宇人面兽心了。
一回到灯火明亮处,他逮着人就问张文宇在哪里,大家都说他出去了,他忙跑到门外就看见张文宇一脸深沉的回来。
张至深跑过去道:“张老板,你看见赵毅没有?他刚刚发了疯一般跑……”
“张至深!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张文宇猛地抓住他衣领,眼睛发红,恶狠狠地质问。
张至深一惊:“我……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
“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他会是那样失魂落魄发了疯的样子?没做什么!他的手腕为何有那么深的伤口?你还敢说你没做什么!”
张至深苦道:“他让我给他算了一命,他看见自己的命数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他会变成这样!”
“你给他看了什么?”
“将来伴他终老的人是谁。”
张文宇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又有些紧张道:“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认识,长得还挺好看,穿了身黑衣服,还挺温柔的样子。”
“是他……不可能是他……”张文宇的手忽然松了,双目失神地望着远处的灯花,融入繁华万千。
张至深逃离他的魔爪,整整衣服,怎么所有人一激动都喜欢抓他衣领,这料子可是南赫国运来的上品织锦,值钱得很。
张至深还是担忧地问:“赵毅呢,你看见他了?”
张文宇道:“他被家人送回去了,张至深,他若是有一丝差错,我唯你是问!”
“好好,我一定负责到底。”十五两银子没拿到,还莫名就成了罪人,这笔生意亏大了。
“那我先回去了。”
“你以为你还能回去?”张文宇冷笑一声,身后几个看似护院的汉子无声无息地出现,“这几天就劳烦张公子住在寻欢楼,直到确定赵毅无事,我才放你回去。”
张至深真是打掉牙往肚里吞,他此时也毫无办法,只道:“那好,我今夜就睡夜心的房。”
张文宇看向夜心:“好好伺候张公子。”
夜心满脸喜色:“是,老板。”
“那我们睡觉了。”张至深搂着夜心,打个哈欠就摆着大爷范儿上了楼,夜心回眸朝其他姑娘们一笑,炫耀了个十足。
进门后,张至深往床上一趟,床帐一放,不理人了。
夜心凑过去道:“公子,今晚让夜心好生伺候你。”
床帐里飞了一张银票出来,张至深的声音懒懒传出:“你自己找地方,这床小爷我睡了。”
“可是老板让我伺候你……”
又一张银票从床帐里飘出:“滚。”
“是,张公子请安歇。”
夜心吹灭蜡烛安静地关门出去。
张至深心里乱七八糟的,眼前一下是月影中南箓悲伤的眼,一下是赵毅疯狂和恐惧的脸,那句“能看穿水月,算透尘世”的话语如诅咒般回荡在脑海,各种事物纷繁地闯入脑中让他辗转难眠,迷迷糊糊地快到天明才睡着。
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但青楼一般都是昼伏夜出,整个寻欢楼安静极了,张至深一开门,门外两个模样清秀的丫环守着,说道张老板吩咐,以后张公子就住在这里,哪儿也不能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张至深知道是被软禁了,也只得随遇而安,有人伺候的日子过得自是惬意。
三日后,赵毅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还满脸愧疚地道歉,张至深哪儿还敢受他的歉意,呵呵笑几声立马滚蛋走人。
张至深回到家中时,院子的门没上锁,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期望又有些惊喜地进了院子,匆匆忙忙推开门,明亮的光线撒入屋中,那一抹纤尘不染的白衣融入金光中,缓缓回头,露出一双深邃漆黑的美目,静静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