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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大喊着,想推开水缸,可力气太小,装满了水的水缸纹丝不动。
www.luanhen.com倒是她太过用力,脚底打滑,一下扑倒,面朝下,顺着图台阶一路滚下,直到拐弯处,才终于停下来。
但却不够她在这里生活上三年五载。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哭累了,靠在台阶上慢慢睡去。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无法明白方塘把她关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更无法想象,此时的方家村正上演着怎样的血腥地狱景。等她恢复了气力,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了许久。她想起了方塘说的那些话,下面有粮食,能够吃上三年五载。那么台阶下面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既然无法从水缸那里出去,她便去寻找其他的出口。
“娘……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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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离方家村有一段的距离,但不远。方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跑。她要下山去,回方家村,找娘、找爹、找爷爷……
“爹……”方莲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爹!爹!”她不断呼唤着,双手用力拉扯着父亲的身体,但是父亲一点反应也没有,依旧睁着惊恐的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谁和方家村有那么大的仇?为什么要将全村的人都杀掉?整个方家村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后要怎么办?
方莲沿着林间小路乡下跑,跑过昨日她走过的那条路,最后跑进了村子里。
想到这里,方莲站起来,跑进屋里,门没有关,屋里的家具乱七八糟地倒了一地,爷爷倒在窗边,狰狞吓人的伤口从肩上划下,直到大腿处,几乎是要将人斩成两半。在他身边,竹篮翻倒在地,到处都没有弟弟的踪影,也没有娘亲的踪影。
“这是娘做的吗?”方莲走进房间,四下张望着,生怕错过什么。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后找到了隐藏在石柜边的一扇小门。
方莲连忙跑出屋子,疯了般在宅子里四处寻找,弟弟和娘亲都不在,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只可惜,她翻遍了宅子各处,连厨房那口水缸都推开了,钻进小洞里找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半个活人的影子。
这条路很长,比来时那条更长,但却不陡。用了大概两倍的时间,方莲终于走到了尽头。台阶的尽头处不是水缸,而是一块石板,她抬起双手,用力向上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石板推开。
村子里一点生气也没有,静得吓人。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有的怒目圆睁,有的脸上带着惊恐,有的张了嘴,似乎死前正在哀嚎。他们面色铁青,四肢僵硬,血从身下流出,交错着汇成了血洼,血洼又汇成了血河。墙上布满了干涸的黑迹,浓稠得看不出那是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方莲连连作呕。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方莲到现在也不知道。
她认得这些已经变成冰冷尸体的人,会做糖人的崔爷爷、身边总围着一群孩子的宋先生、每天清早都在河边洗涮的花娘子……
四周黑漆漆的,她很害怕。她会被关在这里,永远出不去吗?
昨晚上还笑着取笑她的爹,现在一动也不动地趴在那里。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衫满是血污,背上被鲜血浸染处,有个狰狞的伤口。方莲脚下发虚,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方琪身边。
这深深的地下,如同方塘所说的那般,有着许多食物。
方琪趴在地上,脸上都是污迹,双眼圆睁,眼里带着惊恐和不解,嘴唇微张,死前似乎还有话未说完。地上的血洼比外面的都大,浓黑浓黑的,已经结成了血块。
“呜呜……爹……娘……”方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她嗓子哑了,最后只能抽抽搭搭地呜咽。
方莲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推开门。门外,又是又长又狭窄的台阶,一路延伸向上,不知通往何方。方莲打起精神,踩上台阶开始走。台阶依旧是土砌成的,两边是粗糙的墙面,偶尔擦身而过时,墙上的沙石会像下雨似的哗啦啦地落一地。
方莲哭得凄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管是从方琪这里,还是村里的其他人那里。这村子死得只剩下她一人。
“娘……娘你在哪里……”方莲手上满是血污,嘴里喃喃道。“爹……爷爷……”
台阶的尽头,是个大房间,比她住的那小土房大了好几倍。房间的光,来自墙上放着的白色石头,从左手的墙面开始数,一共有八个。房间里有石桌石椅、有石床石柜,有水缸陶罐,还有一排排放满了书的架子。角落里堆着装粮食的布袋子,布袋上还挂着好几拍鱼干和腊肉。
阳光首先从被推开的缝隙中窜进来,紧接着带着青草芬芳的空气也鱼贯而入,沁人心脾。方莲贪婪地吸了好几口,咬紧牙关,再用力一推,石板被彻底推开。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下爬出。
方莲小心地从台阶上站起,注意着不扯到身上的伤口,扶着土墙一步一步往下走。这条路很长,狭窄又崎岖,但越往下走,空间却越宽敞。她走了许久,终于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光。越是往下走,光便越来越亮。待到她走完这长长的台阶后,眼前豁然开朗。
方莲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她坐在台阶上,伸手向四周摸去。两边是土墙,身下是泥土砌成的台阶,似乎一直往下延伸而去。唯有她的身后不是泥土,冰凉透过水缸贴进了她的掌心。她被娘亲关在了水缸后的那个小洞里。
方莲看着这一切,喉间发不出半点声音。
爹在这里,那娘在哪里呢?
方莲跌坐在地上,蜷缩着干嚎。或许是方家村这惨状太过骇人,又或许是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引起了发炎,疼痛袭遍全身,刺激着她的头。不过一会儿,她便如断线木偶般,歪倒在地。
方莲摔得头昏眼花,磕得脸上都是血。良久之后,她才清醒过来,坐在台阶上抽泣,泪水流过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待她站稳了脚跟后,才发现自己来到了红蒙山的半山腰,这里绿树成荫,芳草萋萋。不远处是废弃的山神庙,没了脑袋的石兽倒在路边,身上长满了青苔。神庙后有个深深的山谷,里面长满了奇花异草。方莲很熟悉这里,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甚至哪里长了能吃的蘑菇,哪里能淘到鸟窝……
弟弟不见了,娘也不知道在哪里。
方莲不敢再看地上的尸体,哆嗦着跑向自家的宅子。木门敞开,门已经碎裂成无数块,地上都是血。方莲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向院子。血腥味如钝刀似的,一下下剐着她的喉咙。
方莲哽咽着,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泪。吸入肺腑的血腥使她不断干呕。心中有股即将倾泻而出的伤感,如万蚁般啃噬着她,从心口处开始蔓延,传遍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