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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宿藻被陆建瀛气得急火攻心,一口鲜血涌上来,狂吐不止,部下见他口吐鲜血,急忙抬回衙门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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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匪趁城南的守军炮弹打尽之机,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攻城,并在城门下放了一把火,想把城门烧掉。城上的官兵和乡勇手忙脚乱,一边往城下浇水,一边将滚木礌石卸下,总算打退了贼匪。
再后来贼匪大军赶到,合围江宁,在各城门外扎下营寨,并在城外高处安设炮台。城内守军对贼匪的部署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城外盲目开炮。
为更快消耗官兵的弹药,贼匪想了好多办法,比如将灯笼挂在驴脖子上,让驴在城下的树林里四处走动,官兵误以为是贼匪的伏兵,对着驴彻夜炮击。除此以外,贼匪还把西天寺里的五百尊罗汉雕像搬到城下,插上旗子,点上灯火,让人躲在罗汉后面,虚张声势,彻夜呐喊。城上官兵分不清楚虚实,对着罗汉又是一阵炮击。
奄奄一息的祁宿藻,听到禀报说弹药已经用尽,挣扎着带病登上聚宝门,听见城下贼匪杀声震天,以为贼匪已经攻破城池,又气得吐血,被家人抬回布政司衙门不久就死了。
想到祁宿藻与其说是被贼匪气死的,不如说是被陆建瀛气死的,韩秀峰轻叹道:“周兄,你那位东家辛亏死在城里,要是他敢苟活,祁中堂一定不会饶过他!”
“不怕老弟笑话,我去江宁之前也不晓得他不但如此无能还如此无耻,要是早晓得陆建瀛是这样的人,打死我也不会去江宁做他的幕友。”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今后有何打算?”
周兴远长叹口气,无奈地说:“我都落到如此田地,只能在老弟在儿走一步看一步,还能有啥打算。”
韩秀峰沉吟道:“要不要给你准备点盘缠,早些回京?周兄,不是兄弟赶你走,而是这儿真不是久留之地。”
周兴远看着他手边的关防大印,苦着脸问:“我倒是想去京城,可我回得去吗?”
东家死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个问题要是说不清楚,他就算回到京城又能有什么作为?再想到陆建瀛早把家人送回了京城,陆家人要是晓得他活得好好的,一定不会放过他。因为在人家看来,他应该跟陆建瀛一样死在江宁城里。
想到这些,韩秀峰轻声道:“既然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那就留下帮我吧。”
“韩老弟,我本就是来投奔你的,只是不晓得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跟你一样,走一步看一步。”
“此话怎讲?”
韩秀峰无奈地说:“说出来周兄不敢相信,整个扬州府那么多文武官员,就扬州同知徐瀛、副将朱占鳌和盐知事张翊国敢跟贼匪干,朱占鳌和张翊国手下的那几百官兵和乡勇下午刚被贼匪击溃了,他们这会儿是生死未卜。徐瀛移驻泰州,手下无人可用,就矮子里挑将军,逼着我捐了个从六品州同,并逼着总揽江防事的漕运总督杨殿邦命我署理泰州州同。”
“我说你这官升的咋这么快呢!”
“要是搁太平年景升官是好事,可现而今天下不太平,又遇上徐瀛这样的上司,他明面上命我率乡勇驰援扬州,其实是想要我在江都阻截贼匪,好给他争取时间好做准备保泰州。可乡勇全是刚招募,既没钱粮又没兵器,只能去收拢溃兵逃命时扔掉的兵器。”
一听说要阻截贼匪,周兴远禁不住问:“韩老弟,你手下有多少乡勇?”
“九百多个,真正敢跟贼匪拼命的也就四百多个。”
“那你打算咋阻截?”
“不是我打算咋阻截,而是徐瀛要我咋阻截。”韩秀峰从身后翻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解释道:“他让我守廖家沟,虽说只要我守六天,可能不能守住六天我心里真没底。”
周兴远看了一会儿地图,抬头问:“运盐河在南边,就算你能守住廖家沟,贼匪一样能从仙女庙沿运盐河去攻泰州,光守廖家沟有何用?”
“运盐河现在不好行船了,徐瀛召集青壮在河上填了好多坝,贼匪从南边绕道需要时间。这么说吧,徐瀛赌的不是我能不能在廖家沟阻截住贼匪,也不是那些坝能不能挡住贼匪,而是赌向荣和琦善的南北两路大军能不能在六天内赶到。”
“这六天从哪天开始算?”
“从扬州城破开始算。”
“这么说就是从今天开始?”
韩秀峰下意识回头看看身后,随即沉吟道:“现在还没收到城破的消息,等贼匪的旗子插到城头才能算。”
周兴远看着地图忧心忡忡地说:“廖家沟离扬州这么近,贼匪不可能不来攻,就算贼匪不想去攻泰州也会派兵出来抢粮,不然那么多贼匪吃啥?何况他们不但要给自个儿抢粮,还要收集粮草运往江宁。”
“所以说要跟贼匪打一场恶仗!”
“韩老弟,你是没见过贼匪,你要是见识过就晓得这仗没那么好打!”
“我见过,下午刚见识过,”韩秀峰深吸口气,紧锁着眉头道:“贼匪身经百战,确实不好对付。可事到如今只能跟他们干,不干都不行。”
“为啥不行?”
“周兄,徐瀛老奸巨猾,他生怕我临阵脱逃给我派了两个监军,一个是泰州正堂的二公子,一个是刚被夺了职的泰州州同,把人家的妻儿老小全软禁在州衙……”
韩秀峰简单说了下泰州的情形,周兴远这才晓得韩秀峰是退无可退,再想到相比仪真、瓜洲等地方,泰州对贼匪而言不是很重要,周兴远喃喃地说:“既然退无可退,那就赶紧做准备,只要能把贼匪打疼了,让他们晓得想从廖家沟攻泰州没那么容易,他们就是不会知难而退,也会绕着走。”
“我就是这么想的,不管咋说身为泰勇营的营官,总不能一枪不发就逃命。先守着试试,实在守不住也没办法。”
“韩老弟,这可不是试试的事,你要做两手准备,一定要留条后路。”
“周兄大可放心,来前经过廖家沟时我仔细察看过地形。能不能守住我心里没底,但能不能全身而退我还是有把握的。”
“想好咋退?”
“想好了。”
“要是被贼匪围住呢?”
“围住也不怕,”韩秀峰回头看看身后,随即凑到他耳边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周兴远怎么也没想到韩秀峰竟真有一个能在被贼匪团团围住时全身而退的妙计,顿时松下口气:“这倒是个办法,我要是贼匪,我一定想不到。”
“所以说不用担心退路。”
“既然没了后顾之忧,那就得想想咋守,韩老弟,有啥用得着周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韩秀峰手下人不少,但无论张光成还是李昌经都无法跟眼前这位相提并论,想到他那每次遇险都能脱身的本事,韩秀峰抬头道:“周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眼看就要跟贼匪干,不能对贼匪的动向一无所知,我想请你帮我打探贼匪的消息。”
周兴远很想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可想到营里不可能养闲人,而且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低声道:“韩老弟,不是我不想出力,而是我既没钱手下又没人,你让我咋帮你打探?”
“钱我来想办法,合适的人我手下是一个也没有,就算有也不能撒出去打探贼匪的消息。”
“有钱就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有钱我就能招募到人去帮着打探。”
“好,等到万福桥就有银子,一切就全拜托周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