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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悲戚,响起时,便如同杜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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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愣住了!
而那些将领们也愣住了。
不约而同的,众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问号?
这是谁的部将,竟如此勇猛?
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皇帝刚刚下达了军令吗?
还有食盐有了手套也有了,你这个时候跑出来让皇帝还朝?
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朱棣也是愣了下,甚至连这人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楚, 就一只手叉在腰上,然后偏过脑袋看向身边的樊忠问道:
“刚刚他说他是谁来着?”
樊忠自是有问必答,立即就道:“末将刚刚听到他自称孔缙!”
“孔缙啊,朕记住了!”
朱棣深吸口气先是点点头,然后顿了一下又道:“嗯,朕想起来了,孔缙, 第五十……嗯, 五十九代衍圣公是吧?不好好的待在应天城祭祀孔老夫子,居然跑到了大同来了,有意思,有意思。”
朱棣连说了两个有意思,然后一挥手就往回走,走了两步看到还有许多人愣在原地,就回头笑道:
“还愣着干嘛?升帐,让他进来啊,他不是冒死觐见吗?朕总要听听他说些什么吧?”
“是!”
听到朱棣开口,一群人顿时回过神来,连忙迫不及待的跟了上来。
至于孔缙自是另外有人去接他。
而督粮官这边听到孔缙的话也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立即就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封信,然后双手呈递给了樊忠, 道:
“皇上,这是来的时候,太孙殿下托臣给皇上带来的一封家书!”
“家书?”
朱棣正在前面走,陡然听到这话,脚步也是顿了一下,好似第一次听到“家书”这种词汇。
这时候樊忠也把信件检查了一遍,确定了没有问题,才递给了朱棣。
朱棣有些好笑的看看手里就是和普通家庭寄出的信件差不多的家书。
说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收到家书这种东西。
别人给他的不是折子就是密奏,密函,自家这个大孙子倒好,整出了新花样!
给皇帝寄家书?
这怕是千古奇谈了吧?
他这么想着,心里也生起一些,好奇的心思,就想看看自家这个大孙子,给自己的家书里面写了些什么?
也不管其他的人反应,自顾自的就把信封拆开了,然后拿起信纸扬了扬,笑道:“朕倒是要看看这小子写了写什么!”
说着话,信纸已经铺开,第一句话顿时映入眼帘,朱棣也不管,直接就念了起来:
“孙朱瞻基跪禀皇爷爷万福金安:
自十一月初二在应天拜送爷爷,已半月有余。
孙等平安如常,谨悉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
孙得不足喜,失不足忧,总以发愤图强为主。”
………
“嗯,不错,得不足喜,失不足忧,总以发愤图强为主!”
朱棣一边走,一边念,念到觉得写的不错的地方,就忍不住笑着夸奖了起来。
一旁的几个侯爷伯爷,看到朱棣笑,那也是跟着笑,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朱棣笑个啥,但是笑总归是不会错的。
这边夸赞完了,朱棣又继续像是朗读课本一样念道:“今年纪纲死,国贼已除,所得甚多,户部之夏原吉笑不拢嘴,人皆羡之,可谓极盛!”
“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孙不慎烦扰,随与户部商讨新盐一事,幸有所得,十一月得利甚多,倍于纪纲者,孙不敢私藏,随与原吉者议,献白银七千二百………二百……咳咳……于内帑,”
朱棣念着念着突然有些念不出来了,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主了喉咙一样。
目瞪口呆的看着信纸上的那个数字。
一旁的几个侯爷伯爷,也是面面相觑,
白银七千二百?
新盐获利只有这么一点吗?
这也能叫甚多?
还倍于纪纲者?
有人好奇,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新盐获利也不多啊,居然才获利七千二百两?太孙殿下为什么会说获利甚多?还倍于纪纲者?纪纲可是白银六千万两啊,难不成是七千二百万………嘶……”
这人说完,也是猛的反应过来,立即闭上了嘴巴,讪讪的退了回去。
朱棣:“………”
深深看了一眼开口的人,朱棣想了想,看向一旁的督粮官问道:“朕听你刚刚所言,新盐可是五十文一斤?”
督粮官听到朱棣口中的七千二也是心里微微吃了一惊,听到朱棣问,就连忙点点头道:“回皇上,新盐确实五十文一斤,不过……”
朱棣眼睛一眯,淡淡问道:“不过什么?”
督粮官感觉背后有些冒汗,但也不敢隐瞒就道:“不过据说户部新盐有两种,一种黄盐五十文,一种雪花盐户部卖给盐商时便是十两银子一斤。”
“雪花盐?是刚刚那种?”
朱棣皱眉,督粮官点头。
“既然雪花盐十两银子一斤?缘何户部会送此盐至军中?难不成送错了?”
看到督粮官点头,朱棣也有些迷茫了,看向督粮官的眼神也透着寒意。
他就说这雪花盐堪比最上等的食盐还要好了,怎么可能会大量供应?
他就算再奢侈,再善待士兵,也不可能做到用价值十两银子的盐来供应军中消耗啊?
督粮官没看到朱棣眼中的寒意,只是朱棣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立即就道:
“夏尚书只让臣禀告皇上说新盐无穷无尽,并未说是黄盐,还是雪花盐,臣不敢乱说。”
“新盐无穷无尽?”
朱棣看看督粮官,又看看信纸上七千二百后面那个万字,忍不住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
然后直接跳了过去,继续往下看,却是不再念出来了:
“有此富裕之事,爷爷北伐无忧,孙不甚欢喜,恨不得弃笔而至,然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孙不敢忘爷爷之教诲,小人不除,此心难安,望爷爷谨悉之!”
“(此处省略一千字孙对爷爷之思念之情!)”
“兹逢折便,敬禀一二,即跪叩爷爷万福金安。”
朱棣看到那特意加粗的一千字,嘴角抽抽。
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谨悉之,前面的几句话,随即眉头一皱,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信纸塞回了信封之中,放进了袖子里。
旁边的几个侯爷伯爷看到朱棣不念了,心里其实也是跟挠痒痒一样。
没办法,他们又不是真没脑子,刚刚朱棣的反应他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那个七千二百数字有些小,但是明显这是还数字是没念完的。
再加上前文所说,倍于纪纲者,这就更让人有些兴奋了。
但究竟具体如何,朱棣不说他们也不敢乱讲。
这时候,主帅营帐也已经升起。
进了帅帐,各个将领也是立即按照官职等级依次排列。
朱棣则直接大马金刀的往帅椅上一坐,然后拿起旁边的一份军报,一边看着,一边淡淡的摆摆手,吩咐道:
“嗯,让那个……孔缙,对,就是他,让他进来吧!”
朱棣话落,樊忠立即点了点头,随即喊了一声。
很快,帐篷门帘掀开,一个差不多五十岁的老头,三步一拜,九步一叩的就走了进来。
朱棣看他的大礼,知道这是儒家搞事情的套路,眼神就很平淡,无波无澜,等他行了完礼,这才淡淡道:“刚刚就是你在营中喧哗?”
听到朱棣开口就给自己扣了个帽子,孔缙丝毫不慌,只是再次叩拜了一下才道:
“臣孔缙冒死觐见,圣天子在位,北伐暴元,太孙监国,本是佳话,然朝中小人作乱,致使太孙监国无道,亲小人而远贤明,迫害国子监祭酒李时勉含冤入狱,又大费周章建无用之医学,巧取名目,不顾尊卑,设皇家之学院,绝国子监之正统,断天下读书人之向往,朝纲败坏,大明亡矣,臣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矣,恳求圣天子还朝,还清环宇!”
“如此,臣虽死,亦无憾事矣!”
说着话,孔缙又立即磕了一个头。
孔缙话落,大帐内瞬间几十道锐利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眼神十分不友好。
这里可不是朝堂上,而是军营里。
无论是手套也好,还是新盐也罢。
加上朱瞻基的身份,因此他们大部分人对朱瞻基其实都是抱有很大好感的,
此时听到眼前这老头上来就是这位皇太孙监国无道,还要皇帝还朝?
且不说太孙朱瞻基的事情,如果皇帝还朝了,这北伐还打不打了?
他们这一群全靠打仗博取荣华富贵的人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所以自然的,这些人看向孔缙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善了。
朱棣听到孔缙的话,也看到了周围这些将领的反应,对孔缙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都是夏原吉用国库空虚为由,阻止他北伐,现在倒好,变成了监国无道。
想到这,朱棣淡淡一笑,然后看向孔缙,饶有兴趣的问道:
“亲小人?远贤明?朕很好奇,你所谓的小人是谁?贤明又是谁?”
孔缙闻言立即就道:“陛下,臣所说之小人乃是户部尚书夏原吉,吏部尚书解缙,以及内阁杨士奇,杨荣,杨溥,此五人原本应当辅佐太孙监国,然此五人不思忠君报国不说,还大批培植党羽,贪生怕死,蛊惑太孙殿下建立医学院,遍寻天下名医,妄图延寿延年。”
“国子监祭酒李时勉上谏,却被此五人栽赃陷害,致使此等贤明含冤入狱,不仅如此,为报复李时勉,此五人又枉顾自身所学,意图颠覆儒学正统,巧立名目,欲建皇家之学院,致使天下人心涣散,民怨沸腾。”
好家伙!
听到孔缙的话,朱棣也好,一旁的其他人也罢,都是被这货口中的小人弄得目瞪口呆。
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吏部尚书,三个内阁大学士,其中一人还挂着暂代兵部尚书的头衔。
这货倒好,开口就把朝中六部最重要的三部全骂了。
朱棣听到这儿,也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孔缙。
用他大孙子的话来说就是,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要不是傻子能说出这种话?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他突然往旁边一瞥,看到一个亲军正在给樊忠汇报什么,于是又停了下来。
等到樊忠那边听到亲军汇报完,樊忠立即就走到了朱棣身边,然后递出一封密函,又在朱棣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到听完樊忠的汇报,朱棣这才神色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跪在大帐中间的孔缙,然后对一旁的樊忠道:
“去,告诉他,让他先在外面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