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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身去 刚走下台阶------
“等等 你是 姑娘吧 ”女人举着油灯走下來 低头朝薛涟笙**的沾着血的双足瞧了瞧 讶道:“你的脚受伤了 还能走路吗 要不 先进屋去歇歇 ”
闻言 薛涟笙鼻尖一酸 忍住眼泪 感激地道:“不会给大姐添麻烦吗 ”
“最多是一碗热水的事 能添什么麻烦 ”
女人看她走路已有些吃力 便上前扶住她
简短的交流之中 薛涟笙得知这位热心肠的余氏的丈夫在朝廷募兵时投军 离家的时候 有女儿还在肚子里 一走三年多 她那个绝情的丈夫也未曾给家里捎过一封书信 她至今也不知丈夫是生是死
余氏把薛涟笙搀扶进屋 屋子很小 却打理得井井有条 炕上堆着被子 一个小娃从被子里探出小小的脑袋 好奇地张望
“你先坐 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泡泡脚 ”余氏热情地忙进忙出 不一会儿 热水已烧好 “姑娘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我瞧你浑身发抖 是不是染风寒了 ”
薛涟笙接过余氏递來的热茶 捧在掌心取暖 无意中瞧见余氏眼神复杂地盯着自己 她也低头看了看自己 只穿着中衣 双脚** 披头散发 加之先前又哭得那么惨 她想 大概 余氏以为她是遭人**才会这般狼狈可怜吧
她明白 这件事有些复杂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 若是说出自己遭遇了杀手追杀 必定会吓得余氏不敢再收留她在此了
“姑娘别想不开 未來的路还长得很 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余氏微笑着端來木盆放在薛涟笙脚边 “先泡泡脚 我这里有药 待会儿上点药保准你明天就能到处跑 ”
余氏提起那令她自豪的包治百病的药粉就喜不自胜
“我爹是行脚大夫 村子里有人生病 都是我爹给治好的 ”她一壁絮絮叨叨 一壁细心地替薛涟笙上药
“娘 我困了 ”小丫头踢开被子 瘦瘦的身子在坑上滚來滚去
余氏回头瞧了一眼 哄道:“珠儿乖 快快睡觉 娘待会儿就去陪你 ”
“娘 爹到底什么时候回來啊 ”
手下一顿 余氏脸色一变 很快又恢复笑颜 “等你的病好了爹就回來了 ”
薛涟笙瞧见她垂着头 眼睫上挂着一滴泪 犹豫了一下 才低声道:“珠儿的身体不好么 ”
“嗯 我怀着她的时候身边沒人 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撑着……这也怪我 当初爹娘反对我跟我男人在一块儿 他们说他不踏实 靠不住 可是我谁的话也不听 偏偏要往火坑里跳……”
余氏讲述自己的过去 薛涟笙也不由得联系到自身 她和余氏何其相似 众人反对 只有她铁了心要飞蛾扑火 到最后 竟是这般结局
她以为凭借自己是可以改变那个人的心意的 真是可笑 一个人的秉性怎么可能在突然间就变好 为了她这个“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改变
“你饿了吧 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上完药之后 余氏眼圈红红的 钻进厨房 薛涟笙一拐一拐的跟上去
“余姐姐 不用麻烦了 很晚了 你陪珠儿睡吧 ”
余氏蹲在灶前偷偷抹泪 薛涟笙想要去安慰 又怕自己嘴笨会不小心说一些让人更加难受的话 她只好退出去 听到厨房里的传出嘤嘤的哭声 她受到影响 难受地暗自落泪
翌日 余氏母女还未起床 薛涟笙轻手轻脚地下地 她摸遍全身 从中衣的暗袋里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枕边 随便挽起长发 又顺手带走余氏的外衫 悄悄地推门而出
天色还早 这个时候 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还未起 她沿着乡间小道一直朝前走 晨曦升起 这时 农人陆续下地劳作
穿进竹林 这片竹海像是沒有尽头似的 前方淡烟雾霭 渺渺似仙境
漫无目的 孤魂野鬼一般游荡着 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竹藻县不是她的家 她在这个世上是孤独的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或许 会再次不走运地当了别人的小师弟 也或者 会傻乎乎地遭人利用 成了别人的替死鬼
忽地 一道白光从眼前溜过 她警觉地驻足 向四处张望的同时 也在迅速搜寻手边有沒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有了昨晚被追杀的经验 她料定这白光是刀光 昨晚三人被冷骞杀死 还有三个逃掉 难不成 此时 在某个地方埋伏的便是那三人
他们还真是够执着 即使负了伤也不放过她 不亲眼看着她断气不肯罢休
果然 那三人沉不住了 大概是想到她沒什么威胁 才想要尽快动手 早些完成任务
一人施展轻功跃起 落地时 却十分狼狈地摔个四脚朝天 剩下两人及时出來救场 寒光凛凛的长刀对准了薛涟笙
“别问我们是谁 也别问谁指使我们的 咳咳……”手握刀的这人剧烈地咳了一会儿 举刀劈斩下來 这人伤的不轻 來势凶猛 却找不到重心
他一刀砍下來时 她身形一矮 刀刃划过左肩 薛涟笙忍着剧痛快速攻向对方手肘、腋下 长刀转眼间就被她握在手里
她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和师父教过的所有招式 勉强避开这三人的攻势 她有自知之明 这些人不是酒囊饭袋 如果不是被冷骞打伤 他们要杀她 根本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蚱那么容易
趁着他们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口 她提着刀就朝前狂奔
血很快就浸透了衣裳 一条条血色的虫子蜿蜒地爬到手背上
被逼到江边 她已是退无可退 握着长刀的手不停地发抖 身后 滔滔江水浑浊如黄汤 完全看不到底
一切都如梦境中的景象一样 她避不开 躲不掉
她以为 只要不到最后一刻结局就有机会改变的 她以为 那个人不会狠心到想要取她性命的地步 不爱就不爱 何苦要对她下狠手
“不管你是生是死都去找萧慕良 谁让你们的命是捆在一起的 此消彼长 只有你死 他才能活下去 ”
这杀人的借口听起來 似乎有点蠢
他让她走 她就走了 他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她也答应了 可是 何必要连她最后的活路也截断了
飞蛾扑火 自取灭亡 但愿这世界不要再有像她这样愚蠢的人了
身体在下坠 神魂却在往上飞 冲出了浑水 飞向万里苍穹
细细的黑色飞虫骤然间凝成了一个人形 黑色的人 轻飘飘地朝她走來
她的视力开始模糊 只见模糊的一张人脸愈來愈近
“你终于从那具躯体里出來了 快走吧 到你该去的地方吧 ”那如鬼的声音并不陌生 她大概也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狂风骤起 她感到自己的魂魄像细沙一般 正在一点点地散开 五感渐失 日光逐渐被掩去 在她闭眼之前 天空顷刻间全黑了
这是个月圆之夜 硕大的圆盘就挂在树梢上 似乎伸手便可触及
他站在窗边 清辉洒下 窗前的几枞修竹似是沐在水雾中的高个美人
这样圆满的月 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混灵教的那一晚 盛大的血月降临 有人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下了致命的一剑 现在 那人不知身在何方 此时 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正在举目睹月思人
月光渐渐淡去 直至完全被乌云笼罩 不大一会儿便起了风 天开始下雨 绵密的细雨洒下 雨丝中还夹杂着细碎如米粒般大小的花瓣碎屑
这桂花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 今夜正耗尽最后一点精气将自己的美绽放到极限 这场晚秋的雨下过之后 直到來年的中秋 才会盛开 而他呢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她
书房的烛光越來越弱 沒有月光 光线急剧暗淡下來 萧慕良回身去挑了挑灯芯 坐到书桌旁 随手翻开一本诗集消磨时间 实则是为了平息自己内心的不安
派出去保护薛涟笙的人到现在都沒有任何回应 他也明白了 他们定是遭遇凶险
从竹藻县送來的消息称 薛涟笙根本沒有回薛府 那她人呢 是因为沒脸回去见家人 自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來了 还是半路也遇到不测
他忐忑不安 追悔莫及 如果留她在身边……
然而 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他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 但凡有一丝扭转的机会 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眼前消失
那天 看着她离开 他知道她一直在强忍着泪水 他又何尝不是 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他怕自己会心软 会犹豫不决 会舍不得她 最终呢 她还是逃不掉宿命的吧
这几天晚上 他只有抱着她亲手做的冬衣 才能勉强入睡 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 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遇见她 沒有相遇 便不会有如此纠结又使人痛心的思念
这时 敲门声轻轻响起 他应了声 门开了 进來的是凤秋远
萧慕良抬眼 看见他皱着眉头 神色比往常更加冷峻 心头阴云骤然聚起
凤秋远犹豫片刻 才叹口气 语气透着哀伤:“有人说 在咏舟河发现了一具女尸 外形与长相……都与蝉儿非常相似 ”
闻言 萧慕良心被扎了一下 闷痛让他的呼吸都疼
两人都沒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 凤秋远开口:“只是相似而已 也不一定就是 明日一早我们再去确认……”
“现在就去 ”
他已等不及 不管是不是她 他现在就要知道
两人各乘一骑 萧慕良策马狂奔 凤秋远紧跟在后 此时 雨势已渐渐变大
连夜赶到了陈尸的地方 衙役们都躲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尸体陈放在木板上 用一一块黑色粗布掩盖着
萧慕良一过去 衙役们都赶紧站到一边 他神情镇定 心却已跳了喉口 伸手捏住黑布一角 他犹豫了 既想快些知道这黑布下面盖着的是不是她 又怕 看到之后 自己会忍不住发狂
凤秋远看出他的心思 一把拉开了黑布 两人均是一怔 旋即 彻底松了口气
“只要找不到她的尸体 就表明她尚在人间 ”凤秋远道
萧慕良点点头 并沒有接话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这是他最低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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