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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正央,鹿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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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屠斋。
此殿是鹿屠门掌门集合五大院主之处,是鹿屠门最大的殿堂,。掌门鹿参圣人日常所居鹿屠楼就在此殿之后,他处理繁杂的门中事宜皆在此殿之中。
昨日落雨早已停歇,天朗气清,和风舒畅。殿前广场之上排列的百花竞相绽放,花瓣之上,露珠犹在,平添几分鲜艳娇媚。
在鹿屠斋广场南偏东侧,有一泓清潭,名曰“惊虹谭”,潭水颇深,浩荡覆于青天之下。无数云朵在天上潭中缓缓流动,碧波浩渺,微风轻抚而过,鳞波层层叠叠。每每雨后,常有彩虹现于当顶天空,虹落于潭中央,万彩斑斓,似仙子踏波而来。“惊虹踏波”由此得名,乃是鹿屠门六大美景之一。
再往远处望,天上暖阳未盛,尚在东方垂挂,还没有行至头顶之上。天上闲云二三,云端之下,鹿屠门殿阁重重叠叠,密不可数。重檐摞瓦,白墙红顶,五大院分列于鹿屠门各个方向,各院主殿庄重肃穆,矗立于层楼之中。主殿之前广场之上,有弟子零落分布,或修习法术,或驭剑交手讨教,好不热闹。
这本是鹿屠门数千年来平淡无奇的一天。
但不知为何,鹿屠门五大院的院主今日齐聚于鹿屠斋,他们分坐于殿堂之中,或彼此小声交谈,或安静品茗等待,或闭目休憩片刻。殿内一片宁静祥和。
各院主均应掌门鹿参圣人之令前来,只是前往各院弟子均不知掌门所为何事。他们仅将讯息匆匆送达,得到院主确切答应之后便即刻返回。各院院主于前些时候方驭剑前来,赶至鹿屠斋,此时掌门尚未出现,他们唯有安静等待。
彼此头耳相交之人中,便有流霜院院主孟易和寒阳院院主萧岚,他们声音甚小,刻意压低,若不是靠近,只能听到微微嗡嗡之声,在大殿之内去轻轻回荡。
孟易盯着宽椅扶手边一个微小凸起,因手掌常年摩擦,那里已变得光滑异常,隐隐有玉石的深厚光泽。他缓缓道:“萧师兄,依你之见,今日掌门召集我等,却又是所为何事。莫不是又因为祁浮楼楼主隐退之事?”
萧岚沉吟一下,才慢慢摇摇头,语气不确定道:“应该不会是此事。祁浮楼之事,上次已有定论,祁浮楼周岩楼主年岁已大高,且祁浮楼势大,力有不逮本就是常理之中。韩兆阳又是周岩楼主最得意的门生,跟刘逸夜在鹿屠门的地位颇为相似,隐隐高于众殿主,由他逐渐接手祁浮楼,本是必行之事。况且我鹿屠门已送出信件对周岩楼主进行慰问,此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孟易像是未听懂萧岚语中之意,淡淡道:“那师兄预料今日却是为哪般。”
时辰一点一滴过去,萧岚默默双手抚摸着手中的茶杯,杯壁薄亮,晶莹剔透,一见便是价值不菲。只是杯中茶水早已冷透多时,他却恍若未觉。萧岚手中杯盖一下一下轻擦着茶杯,像是不经意间问道:“孟师弟,不知你可曾听说一件事,掌门师兄昨日夜间匆匆出门,今日早些时辰方才归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震惊的消息,孟易身体陡然一僵,眼睛蓦地大睁,望向萧岚的眼神已是一片惊异,他急切道:“我近日一直在静室修习,今日弟子回报掌门之令方才匆匆出关赶来,因此并未听闻。那师兄可清楚掌门师兄此次出去所为何事。”
“据早起的弟子们称,掌门今日回来之时甚是急切,驭剑之速可谓风驰电掣。而掌门怀中,好像抱着两个人。”
孟易嘴巴张大,已经无法合拢了。他放下手中茶杯,底座重重落在几桌上,几片细小碎片应声而飞,他像是未曾听到似的。他起身站立,盯着萧岚,神情颇为激动,急切道:“那底下弟子是否看清掌门带回来的是何人,难道这两个人是我门中弟子?可就算如此,掌门因何知晓并前往相助?”
这下轮到萧岚苦笑着摇头了,他望着孟易涨红的脸庞,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一般。他摇头笑道:“师弟,这些年了,你热衷打听门中事宜的毛病仍是未曾改掉。师兄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怕是无法再解答你的疑问了。想来掌门师兄今日召集我等于此,不外乎是此事。眼下我等已聚齐,掌门师兄也快要出来了,剩下的事,便于掌门师兄对你一一言明吧。”
孟易这才悻悻坐回宽椅之上,摸着鼻尖对萧岚不好意思笑道:“让师兄见笑了,唉,一听到有什么消息,我就有些管不住自己,非得打听个水落石出方才满意。这些年了一直这样,改不了了,也不想改了。”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捧起面前桌几上茶杯,细细检查,带转过半圈,他脸色一紧,像是丢了多少银子似的,连连心痛道:“我最喜欢的茶杯啊,都怪我一时不慎,怪我怪我啊,是我对不起你啊。”
言罢,他右手将茶杯高举于面前,左手轻轻抚摸碎片碰掉处,连声叹息。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大,竟压过殿中低语之声,众院主回头望着他一脸痛彻之情,再看向他手中茶杯,已是了然事情始末,皆都放声长笑。就连殿中唯一一名女子,蓝约院院主苏晴眉,也掩嘴轻笑,眉间清风吹拂,化为三月烟雨,隐约朦胧。
后堂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声声声缓,一步一步,只有隐约的回音在后堂长廊里回荡。但殿中诸人皆为修行高深之辈,略一凝神,便已听闻由远及近的声响。瞬间,大殿中笑声顿止,五位院主都挺直身板,整顿身上衣衫,同时望向后堂出口处。
几声模糊脚步声之后,鹿屠门掌门,被天下公推为第一高手的鹿参圣人出现在诸人视线之中。圣人约摸六十岁左右,须发斑白,眼角布满风霜,就如同一位最普通的老者一般,毫无出彩之处。只有在圣人转眸瞬间,那种睥睨天下的眼神,方能略窥圣人风采。
圣人一身藏青宽袍,胸前袍身大书一个“鹿”字,衣衫齐整朴素,长发尽笼于后,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圣人走出后堂之后并未直接走向最高处的宽椅落座,他对殿中危坐的各位院主逐一抱拳,缓缓开口,声音和煦,就如同平日一般,叫人听不出情绪。圣人道:“各位师弟师妹,今日贸然召集各位前来鹿屠斋一聚,甚是仓促,甚至不惜将闭关中的孟师弟都喊出来,师兄很是愧疚,在此,师兄先向各位赔礼了。”
言毕,圣人向着诸人方向虚鞠一躬。
待圣人落座之后,孟易院主早已忍耐不住,长声道:“掌门师兄,都是自家师兄弟,就不用那些虚礼。不知师兄今日匆匆召集,为的哪般?”
“我知道各位师弟师妹上有疑问,且容我细细道来。”圣人朗声道:“诸位可能都已知晓,我于昨夜冒雨外出,今日方归。”
“这事据弟子回报,我们均已知晓,但不知掌门出山是为何缘故?”这次开口的是冰破院院主方苍。
“我于昨夜修行之时,隐约探查到在我门附近,竟有人在施展鹿屠真言。”
听闻此话,殿中众人顿时大惊,即使是平常遇事最为镇定的萧岚,面色亦是风雨变幻,其他人更是惊异非常,不一而足。诸人皆都通晓,鹿屠真言是鹿屠门最高深的功法之一,极难修习,除殿内几人外,仅有各院最出色的弟子方能苦练数年,小有成就。且鹿屠真言耗力巨大且杀伤巨大,门中早有告诫,非到危急时刻,不得擅自动用。而鹿参圣人昨夜探查到鹿屠真言的施展,且还是在鹿屠门附近,此事危急之处,自是不言而喻。
方苍镇定良久,方才压下震惊,愤然道:“竟有人在鹿屠门附近逼迫我门中使出鹿屠真言,实乃罪大恶极,这是对我门的挑衅。不知是何方何派做出此事,我们定要上门讨个说法!”
鹿参圣人叹息深深:“我昨夜探查到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赶赴事发地点。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贼人早已远去,我只找到了施展此法的门中弟子。”
“是哪院的弟子?能够修习成鹿屠真言,必是我门中拔尖之辈,我们定然听说过。不如掌门召他至此,我们定要为他主持公道。”
但圣人的面容突然之间变得格外疲惫,一股深深的悲伤刻在皱纹里,淌满于脸面上。他无力的挥挥手,再出声,声音低沉而沧桑,竟弥漫出浓浓的凄凉。圣人道:“此人非是五院的弟子,而是我大弟子,刘逸夜。”
众人听闻刘逸夜的名字,先是一惊,再是一喜,方才悬吊的心已经放了下来。方苍淡淡笑道:“恭喜掌门,逸夜入世十年,终于回我鹿屠门了。真是可喜可贺。逸夜的修为十年之前就颇为精深,十年不见,必更是再上一层楼。”
萧岚亦是笑着接过话来,道:“是啊,想来昨夜必是逸夜凭鹿屠真言,令贼人不敌远遁,故掌门才晚到一步。不知逸夜现在何处,何不让他现身一见,十年一别,我们对他亦甚是想念。”
圣人像是并未听到众人轻松笑声,仍是冷寂道:“逸夜是回来了,但是他却不能来此拜见各位师叔了。”
萧岚不禁奇道:“这又是为何?”
圣人猛然握紧双拳,一股无比凌厉的气势突然从他身上迸发出来,鹿屠斋之内陡然之间狂风大作,殿内三人合抱的朱红色圆柱竟被那道气势打上了一个个深深的凹痕,或横或纵,霸气至极。
殿中诸位院主忙放出自己气势,来抵挡狂风。他们已经几十年未见掌门出手了,而此次,仍惊叹于他的修为高深不可逾越。那股气势就如同巍峨的高山压顶,带着一往无前的狠厉和远古苍茫的古朴厚重,令人尚未抵抗便自觉不敌。
幸得圣人仅是气势浓烈,并未攻击,而殿中众人都是修为有成之辈,故皆能手掌略动,将那股气势牵引几番,消磨而去,只是都面上不解之意甚浓。
终还是孟易院主心头难耐,张口大声问道:“掌门只是为何,逸夜到底怎么了。”
殿中气势更甚,大风呜咽,温度飞一般降低,所有的桌几和桌上茶具都在一瞬间碎成粉末,在空中随风而舞。朦胧只听圣人一字一顿,缓缓道:“逸夜被人震碎奇经八脉,打破丹田,折断颈骨,挖去双眼,割掉舌头。逸夜他,永远都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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