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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本是夜黑风高,鹿屠门内灯火尽熄,一座座殿阁无言矗立在夜色之中,像是已经死了,这层起林立的,都是一具具巨大尸体,或者说,是一座座庞大的坟墓。
www.biquge001.com沉睡其中的,便是这鹿屠门白日时候的鼎极兴盛。
是不是,当夜幕降临、人影四散而去,那些原来艳极一时的盛景,都会变成破落的废墟碎屑,飘在地上,却都在阴风之中依依留恋,不肯离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众人转身的瞬间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那,便是令人心生向往的繁华吗?
却怎么又会是午夜梦回痛彻心扉的惆怅?
那一盏莲花青灯盛开在潭边空地,照出一片幽深之所,像是阴魂缭绕飞翔的空野坟地,偏有一个白衣女子安坐角落,宛如脱世鬼魄,倘人碰见,便欺身而上,夺其七魂。
可那个女子分明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可怜,明明独自伤泣,却惹得张池狠不下心来独自走开。
他蹲在广场边缘,望着坐在潭边石板上埋头抽泣、肩头微微抖动的女子,踌躇了半晌,想来女子的哭泣或许是因自己吓到所致,便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方才太过大惊小怪,就更觉自己不该于此时走开。试想她本好好坐在广场边,自己突兀一声厉嚎,定会惊得她一跳,摔下广场,或许便是因着这般。
但一想到要出言安慰,张池便立刻脸色涨红如血,局促于原地木讷不知所措。因着幼时在逯家村时,同龄玩伴皆是男孩,自入了鹿屠门,才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女孩,每当被人多看上几眼,便会不知不觉间感到燥热难当、浑身不适。这与陌生女子交谈之事,确是头一次。
正在决心难下、苦恼不已的空当,耳边忽地响起一道讶然呼声,张池忙收回思绪,定睛一看,但见那女子不知何时收拢了泣声,抬起头,正向自己看来。
张池这才发觉,女子竟同自己年岁相仿,也是十几岁的模样,想来同是鹿屠门的弟子。女子长相较为清秀、身形纤瘦,她坐在地上,尚看不出身高几何。脸庞上还挂着泪珠几点、梨花带雨,更显得楚楚可怜。神情却是颇多惊惶,还隐着几许诧异,想来是未曾察觉尚还有人在身侧。
被人发觉,张池便再无缘由离开。他只得强忍住一阵一阵发烫的脸颊,微一弯腰,自广场边缘跳下,落到石板之上、女孩身边。此时他倒暗自庆幸这星月潜行的夜色,头顶上青光黯淡,脸上浮现的一抹猩红便被藏在了黑夜里。
他来到女孩身侧蹲下来,挠挠头,平压一下略有急促的呼吸,才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孩却并不说话,只是轻轻摇摇头,手撑着石板,想要站起来。
张池忙想伸手去扶,可手伸去,那女孩并不去接,只是自己挣扎着立起身来,低头整理自己身着的白衣。张池讪讪一笑,尽量显得若无其事的缩回手去,只是那脸面,分明是更烫了。
呆立了片刻,女子仍无开口的意思,气氛便是尴尬下来。两个陌生人,立在这人迹罕至的惊虹潭边,形影只单、沉默无言,立成两座清冷的木刻雕像。
张池开了几次口,都没有吐出一个字,双手背在身后,又是不由自主捏住衣角,额间刚消的汗滴,又缓缓冒上来。
只是这气氛着实难耐,那女子只是眉目低垂,看不出表情。张池在心中勇气鼓了几次,方将唇边的话吐了出来,或是紧张过甚,便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方才……方才我见姑娘在这青光下,夜色……夜色颇黑,一时眼花,以为……是鬼魂什么的,才失声喊出来,倒是吓到了姑娘,实在惭愧。”
这一大段话讲完,倒像将力气全部都用完了。张池终于感觉胸中一松,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是我先坐在这潭边,吓到了你,你才会出声惊了我的,这不怪你。”女孩终于开口了,声音柔弱似软柳沾风,带着一丝怯怯的颤音。只是她并未抬头,目光仍紧盯着看不见的地面。
“都这般时候了,姑娘为何独自来这潭边?”张池环视了一下这四周连自己一个男孩都觉得阴森恐怖的环境,望一眼女孩,却是奇道。
女孩却是轻轻摇摇头,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方才是语陪我在此的。只是她有事先走了,我便自己留在了这里。”
“哦,”张池淡然答一声,眼见无事,便欲离开,但还是沉吟一声,道,“这夜黑得沉,姑娘还是不要在此过多逗留。我就先告辞了。”
张池对着女孩略一抱拳,便转身拔腿欲走。女孩却蓦地抬起头来,望着张池刚转过去的背影,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声音微颤道:“我,我,能同你一起走吗?”
这下倒是轮到张池感到惊讶了,女子望着张池大睁的眼睛,脸颊微红,道:“其实语跟我说好要来接我的,但不知为何到现在还不来。我住的地方离这里甚远,天这么黑,这中间又没有灯火,我胆子小,自己不敢走。”
张池略一思索,却是有些想通了。那个叫做语的,应当便是女孩的同伴了。她们同来这里,同伴走后,女孩惧于黑暗,幸得这里还有这青光莲花,稍有光亮,她便待在此处,直到了现在。
想通这些,望着女孩渴盼而无辜的眼神,张池忙不迭抱拳,不好意思道:“如此甚好,不瞒姑娘,其实我这一路行来,也是有些心寒。”他仰头看一眼这黯淡无光的夜,像是自语道,“今晚这夜,却是黑得着实紧了,竟压得心头都略觉沉闷。”
那女孩这才微微绽开笑容,虽仍旧温和淡静,也依然令得脸庞明艳了些许。
时辰已经恍然不知几何了,鹿屠门已经完全陷入了梦境当中,千里无响。张池与女孩这一路行来,纵是更鼓都未有听见。便像是这天地之间的音韵,都被这无边无际的暗墨,无声无息吞噬了,自此洪荒断声,乾坤少音。
这唯一能隐约可闻的,若是仔细思量,却是那行于黑暗之中的张池与女孩发出的。
“敢问姑娘在哪个院中修行,入我门中多少岁月了?”同行过一段路,两人便是略有些相熟了,不复有初时那般拘谨难熬,又同是年岁相仿之人,这话便是开始多了起来。
你女孩却是“噗嗤”一笑,虽看不到面容,但那话中带着的笑意,却是能清晰听出来:“别叫我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我叫张璃韵,拜在流霜院孟易院主座下。那你叫什么名字?”
因着看不到面目,张池却是少了许多拘束:“我叫张池,是寒阳院的弟子。见过张师姐。”
张璃韵闻言又是笑出声来,声音少了些柔淡,多了些少女该有的清脆悦耳、如黄莺辗转:“你叫我师姐,确是有些吃亏了。我是今年才入得鹿屠门,你叫我的名字便对了。”
“原来我们都是一样,我也是今才进得门中。”张池听得张璃韵的话,心中不由一喜,忙出声道。
“这我却是知道。”张璃韵道。
张池倒是一惊,心中疑问便已脱口而出:“这却是为何?难道我们之前见过面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张璃韵掩嘴一笑,道:“若不是新入门弟子,哪有你这般对任何人,见面便喊人师姐师兄的。”
张池转念一想,自己都不觉笑出声来:“这倒是了,不经意间,倒把自己给暴露了。这也是你心思缜密,竟能寻得这般微小的破绽。”
嬉笑一阵,张璃韵忽地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面向张池不解道:“我记得你是从鹿屠斋后出来的,不知你可曾注意到过方才那边的异象?”
“什么异象,我怎的不知?”女孩突然顿住,张池未留意走得有些远了。他忙回过头来,张口问道。
张璃韵瞳孔中晃过一道阴霾,像是回忆往后倒退,她想了一会,才慢慢道:“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就在早些时候,我突然见到一束光芒从天而降,落到了鹿屠斋后面。那光芒极为细小,但又明亮异常。因那时天便已经擦黑,所以我看的清楚。”
张池仔细思索一番,未有任何有关于此的印象。他不想透露关于今日在鹿屠楼受掌门召见一事,便无奈摇摇头,语气含糊道:“我从午后一直在鹿屠斋后,却也没有察觉。我觉得大概便是门中长老在修行什么高深术法,方引得天生异象,却恰巧被你看到。”
女孩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轻松玩笑道:“如此看来,我倒是颇有福分了,竟能有幸观得这等无上术法的大能。”
张池不禁会心一笑,只觉说不出的自在无拘。
夜色还是这般浓重沉厚,像是一块巨大到漫过天地的黑色巨幕,将这整个中原都裹在其中。星月俱散,光芒逃踪。
但在张池看来,这原本阴森寂寥的夜,此时仿佛变得并没有那么恐怖,那些飘在身边的浅笑微音,便犹如温暖的轻雾,将那些浮在身边的黑墨缓缓荡开去。
荡开去,荡开去。
“对了,你还未回答我,你是因何故这么晚了还待在惊虹潭边?”一道轻声,忽地自黑暗中幽幽响起,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带着几分轻松,还挟着几许疑惑,在通往流霜院的路上轻柔起伏,又渐渐被前行的身影丢在了身后。
时间过了片刻,身旁却迟迟没有声响。张池转过头,奈何看不到便近在身边、连呼吸都可听到的女孩。
张池略微思索,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现出一抹赧色,低低道:“可是有什么不愿说出口的难事吗,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只是那种神情,也唯有这夜色可见。
“不是的,没有什么难言之隐,”身侧终是响起了女孩的声音,轻轻辩解一句,只是张池未曾看见,正如女孩看不到他的脸色一般,她的面颊抹上了一丝酡红,如丹砂微涂,“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想家了。”
张池却是心头猛地一震,合上了微张的嘴。一股苦涩至深的感觉,飞快的在胸中漫延开来。方才还稍绽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全都枯萎了,花瓣残落,鲜红成屑。
原来这个字眼,竟是如此之重,一片小村落、一座低草庐、两道瘦身影,便沉如十万大山,压得整个心脏都惶惶向下坠。
压成傍晚西沉的落日。
女孩并未察觉到身边张池的异样,仍忍不住脸色微红道:“我住的城池里,便有一泓潭水,虽不及惊虹潭,却也是清澈透亮,深难见底。来鹿屠门这么久,心中想念我们的小城、想念我家小居、也想念父母,便借着这惊虹潭,一解相思之苦。”她偏过头偷偷望一眼身边男孩,忍住羞涩道,“我能这样想这样做,肯定很傻吧。”
“哪里,独自离开家这么久,心中怀想,当是自然。我也时常这般,但心中却是知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张池声音低沉道,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失落,却又强忍住心头悲苦,道,“不知你的家居何处。”
张璃韵顿了顿,声音满是回念:“我的家距鹿屠门颇远,想来你也从未听过。那是一个小城,叫做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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