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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秋明月时刻给大夫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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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眯了眯眼,冷声道:“你要是觉得你的膳食太多了,减两道就可以了,这有何难?”她这样说着,眼神里又带上了轻蔑。
“不过也对,本来按照规矩的话,庶女的吃穿用度那你就不用那么奢华浪费。既然有这个觉悟,明天我就让厨房的人,重新整治一下,以后你那里就是少送两道菜。唔…对了,上次明瑞受伤的时候,你不是当着众人的面说以后只吃素吗?这样也好,至少每月能减少许多开支。这于全府上下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明嘲暗讽,明褒实贬。秋明月已经听得太多太多,她不生气,不动怒,甚至只是微微的笑着。
“母亲高义,只是这府中上下身吃穿用度,都有固定的章程,如果要改肯定是全部都改,不然的话,可能就比较麻烦,倒是省得出什么乱子。”
她话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再说二婶子刚刚接手中馈,只怕许多事还在整顿之中。这个时候,如果再为这点事情,去添乱的话,我只怕二婶子会怪我,不知礼数。”
大夫人强压住心中的怒气,秋明月分明就是在嘲笑她。本来在秋府当中,她就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大夫人,空有一个当家主母的称呼。现在连唯一的实权也没有了,还是她自己
让出去的。
如今的她,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还要看二房的脸色。
深吸一口气,大夫人努力压抑住心中那一团怒火。尚未开口,就听得秋明玉冷冷道:“五妹不是有自己的小厨房么?你要是觉着府中安排的膳食太过丰盛,那么你完全可以自己做。至于那些食材吗?倒是可以删减一些,既能节约开支,又省去许多麻烦,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大夫人眼睛一亮,“对,以后就按照普通的膳食来调控。你自己需要什么食材,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秋明月微笑自若,“可是府中的用作食材都是每天固定到要罗列一张表出来啊,如果贸然改动的话,只怕运作起来会很麻烦。”
“那你就每天把你要的食材罗列下来,交到采办处那里就可以了。”秋明玉再次冷声道:“二婶子如今一个人管制着中馈,只怕忙都忙不过来。你这样也好,倒是帮二婶子省下不少麻烦,二婶子一定会狠高兴的。”
“三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秋明月抬起头来,笑意有些意为莫名。
“你不觉得,全府上下一个月的消费支出确实太多了吗?连修整一个凉亭都得花这么多银子,更不用说其他的。”
她顿了顿,“其实一顿膳食只是小事。但是从这些细枝末节中,反映出来的,就不是一件小事了。你想想,求父母一共有多少人?上至老太君和老太爷,下至丫鬟守卫门房小厮。每日的开销有多大?三姐你仔细算过吗?虽然说秋府荣耀满门,但是不必要的花费能少则少。母亲认为,明月说得有理么?”
大夫人看着她,眼神很冷。
“你不懂什么叫豪门么?你不懂什么叫钟鼎之家吗?既是身在如此地镜,又如何自甘堕贱,那般寒酸?岂非有违世家风范?”
要说大夫人可能就只有这一点与二夫人相似了。天生贵族的优越感,让她们骄傲自负,高人一等。
其实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富豪之家本来就和平民百姓不是一个层次的,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贵族之所以称为贵族,是因为他们本身祖上有多少功勋,或者有多少富贵。而是因为她们住在那个位置也不一样的眼光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以及不一样的奢华程度,这是一种阶级等级的观念,这是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悲观。
所以,和大夫人谈什么节约,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秋明月也不指望能在大夫人这儿听到什么自己想听的话。
“话虽如此,可祖母一向提倡节俭。秋府虽然是名门贵胄,富贵满天,但那都是秋家家主男丁所创,我们身在此富贵之家,自是万分荣幸,却也不该理所当然的浪费奢靡。”她不理会大夫人,而是将目光转到秋明玉身上。
“打个比方吧,三姐每个月每年新裁的衣物有多少?每个季度流行的款式不同,而每一个款式你又有多少件?一个季度三个月,然而你三个月内新制裁的衣物都不止三十件。即便是每天换一套,也还有剩余。那么下个季度的时候,又是另外的新装,等到第二年,又有时新的样式出来了,那么头一年裁制的,还没来得及穿的衣服,就全部变成了垃圾。”
“如此种种,多不胜数。”
秋明玉眼神寸寸冷冽,讥笑道:“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我穿我的,与你何干?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一个卑贱的庶女而已,居然也敢来置喙我——”
秋明月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秋明玉顿时就懵住了。
“你敢打我?”秋明玉看着她,眼神里有差异有不敢置信,更多的是愤怒。
“你敢打我?”
这一句,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贱人,你敢打我。”她眼神充血,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就要一巴掌打回来。
红萼绿鸢以及秋明絮等人包括大夫人和身后的丫鬟全都在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就怔住了,甚至都忘记了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秋明玉狰狞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秋明月,眼看那巴掌就要落下。红萼等人立即扑过去,大夫人则是先一步走上去,二话不说就一巴掌打向秋明月。
啪—
清脆的声音,震破耳膜,所有人都怔住了。
秋明月清冷的眸光跳跃出两簇怒火,一只手抓着秋明玉的手,另外一只手扶住被大夫人用了一巴掌打得退后两步稳不住身子的绿鸢。眼神冷冽森寒的瞪着大夫人。刚才大夫人挥过来的时候,绿鸢挡在了她面前,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大夫人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秋明月当着她的面打她的女儿,她能不气?那一巴掌只是打到了绿鸢,她更想扇到秋明月脸上。最好是毁了那张脸。然而接触到秋明月森寒嗜血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由心而害怕。
秋明玉被秋明月抓住了手,努力挣扎着大骂。
“放开我,贱人。”
秋明玉一把挥开她,抬手又是一巴掌落下。
啪—
又是清脆的一声,比刚才那一巴掌打得更重更用力。
大夫人傻了,身后一干丫鬟呆愣住了,直直的看着眼神冷冽的秋明月,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秋明玉被她一巴掌差点挥倒在地,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看着她。
“口口声声贱人,就是你所谓的嫡女风范?就是你所谓的大家礼仪?”秋明月声音清淡,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逼迫,将大夫人即将出口的怒骂给震得咽了回去。她甚至忘记了,眼前这个无视她,打她女儿的人,是她从来心里不屑的低贱的庶女。
秋明月冷冷看着秋明玉,“以后再让我听到那两个字。”她突然妖魅一笑,凤眸流转如神光,妩媚妖冶,却藏着令人胆寒心悸的危险和杀气。
“我会让你见识到,什么是卑微不堪的低贱之人。我会让你知道,你所谓的高贵,不过是你十几年来的一场笑话罢了。你们…”她目光缓缓流转,落在谁身上谁就不由得后退。实在不敢直视那目光里的严寒和冰封。
“最好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们欠我的,一一讨要回来。”她目光忽而落在了大夫人身上,带着几分笑意,几分魅惑,声音低沉只有她们两人才听得见。
“林玉芳,你最好上高香日日祈求,父亲在知道你曾经做的那些事后,不会休了你。你也最好祈祷,你那庞大的娘家,会一直屹立不倒。你最好求佛主保佑,你的父亲,你的哥哥,你的姐姐,全都会一如既往的护着你。如果你不敢担保你会永远有资本这样猖狂下去,那么,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则我会让你失去你现在所拥有所值得骄傲的一切。”
她凑近大夫人,无视她一脸的愤怒,轻轻道:“你记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踏入秋家大门当天,你给我娘的侮辱。如果不想你的女儿也被你连累,那么从现在开始,不要在背后给我耍什么心眼儿。否则等我将游戏玩大了,我怕你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她按住恼羞成怒的大夫人,声音更轻也更冷。
“别忘了,你还有几个女儿。”她红唇轻启,眼神魅惑如妖精。
“还记得那一日,三姐姐为何会突然发狂么?还记得二姐为何魔怔么?你想知道,魅惑香料制成的主要成分是什么吗?丽姨娘多年不孕,明珊生来体弱多病,你便是在被父亲冷落的基础上,也能继续做你威风的当家主母。母亲,您真是好手段。”
她退开几步,大夫人已是脸色苍白,眼神惊恐的看重她。
“你——”她唇瓣颤抖,像似看怪物一样的看重秋明月,惊骇,从心底直升而起。她张嘴想要说什么,秋明月却微笑着,动了动唇。没有声音,但是大夫人看懂了她的唇语。
——母亲,你操持家务多年辛苦了,小心太过劳累神志不清,祖母还得将你送去庵堂——
大夫人还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咽下了喉咙,如果那一日明玉和明珍突如其来的发狂魔怔俱是出自秋明月的手,那么她若是有心也让自己神智不清,岂非易如反掌?
不,她怎么可以那么恐怖?怎么可以…
她颤抖着,脸色苍白,想要怒吼出声,却仿佛失去了声音一般。
旁人刚刚只看到秋明月凑近大夫人,却没有听清她都说了什么,此刻看大夫人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她们心中均有疑惑。
秋明兰皱了皱眉,对着秋明月有些不悦道:“三姐,母亲乃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无状?这里可是祖母的寿安院,若惊动了她老人家,你—”
秋明月忽而回过头来,那带笑的凤目徐徐清波流动,竟看得秋明兰失神噎语。
“六妹既是身子不适,为何要在漏夜出门呢?加重了病情,非但让祖母担忧不说,镇南王府赏花宴中,若是因此失态于王妃面前,冲撞了各位贵人。怕是六姐你,担待不起啊。”
秋明兰心中一惊。
说话是一种艺术,尤其是她们这种常年浸淫在豪门后院里的贵妇小姐,时时刻刻都在逞嘴皮子功夫,努力把自己说话的水平提到最好。有时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实则暗藏锋芒。就比如此刻的秋明月,虽然只短短一句话,却是含威带摄。
第一句话,暗示她在宝华寺那一晚利用绿鸢约薛雨华在亭中相会却被人发现的丑事。第二句话,便是利用昨日在山下,镇南王妃对自己的维护喜爱之情,也让大夫人知道,就算自己这个时候跑到老太君屋里告状会让老太君心生不满,觉得自己对姐妹不友爱。然而王妃那一日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只亲口邀约这一件事,便足够老太君原谅自己被逼冲动之下的莽撞行为。
而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必然为老太君和老太爷知晓。
眼看远处韩嬷嬷已经走了出来,秋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忽而脸色悲戚,紧紧的拽住绿鸢往她身后藏,眼神怕怕的看着大夫人,眼睛一眨,立刻酝酿出泪水来。
“母亲若是恼怒明月,大可惩罚就是,何必怨怪绿鸢?”她低着头,肩膀抖动,看似在低低哭泣。
大夫人愣住了,韩嬷嬷脚步一顿。
秋明月瞪大眼睛,她们面对着秋明月,自然没看见后面的韩嬷嬷。
“你—”秋明玉刚才被秋明月狠狠打了一巴掌,心中正窝着火,刚回过神来就想报仇,没想到她居然又演起苦肉计来,更是气得她浑身发抖。
“秋明月,你这个贱人…”
“明玉。”大夫人连忙拉住她,慌声阻止。看向秋明月的目光既仇恨又害怕。
“娘,你放开我。”秋明玉挣扎着,双目赤红的瞪着秋明月,仿佛要将她碎尸万段一般。
“我今日非得给她个教训不可。”
秋明月一脸的委屈之色,藏在袖中的手却微微动了动。以袖掩面,露出的眼睛微微眨了下,眼泪就这样倾泻而出,泪流满面,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而大夫人一触即她的眼神,浑身仿佛定格了一般,脑子突然一阵空白,神魂似乎正在被谁抽离而去。眼神恍惚的看着秋明玉正在对秋明月破口大骂,丑陋的嘴脸,张狂的骂声,一句句刺激着她的脑膜。她忽而心底萌生出一股暴躁,推开秋明玉,而后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啪——
声音清脆,震耳欲聋。
场面再一次寂静。
秋明月颤抖着肩膀,瑟瑟后退。
“娘—”
秋明玉捂着已经被打红肿的左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夫人。
大夫人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耳边只听得秋明月低低的,呜咽的哭泣声。她猛然抬头,双眸如利剑一般盯着秋明月,既是愤怒,又是害怕。刚才她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怎么会突然似发狂一般,控制不住自己?
不,她不是人,她是妖孽,是妖孽…
她苍白着脸,颤抖着唇瓣惊呼。
“她…她是妖孽,是妖孽,快,快拿火烧死她,快点,烧死她…”她惊慌的吩咐,完全手足无措,神色张皇如入魔了一般。
身边的丫鬟奇怪的看着她,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
秋明兰秋明容等人全都愣住了,秋明絮紧紧拽着秋明月的衣袖,绿鸢和红萼挡在前面,目光充血的瞪着大夫人。
“大夫人,你怎可如此出口侮辱我们小姐?”
绿鸢顶着被打红肿的脸,目光含着愤怒的看着大夫人,死死的瞪着她。
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扑入鼻端,大夫人恍惚间脑海又是一片空白,而后眼神变得充血而发狂。
“小贱人,你给我闭嘴。”她一把揪住绿鸢的衣领,抬手又要打下来,却忽然闻得身后一声历喝。
“住手。”
大夫人回神,脑子立刻清醒。看着眼前的绿鸢,再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
韩嬷嬷走了过来,脸色阴沉的看着大夫人母女三人。目光略过原本不甚娇弱靠在红萼肩膀上抽泣却因她意外到来而停止哭泣并垂下头意图掩饰自己悲伤委屈的秋明月。
“韩嬷嬷。”秋明月声音轻柔,但是韩嬷嬷还是听出里面压抑的委屈和喑哑。
大夫人见了韩嬷嬷也是一愣,不知道刚才韩嬷嬷看见了多少,心中又有些慌乱起来。
“韩嬷嬷,你不在里面伺候母亲,出来干什么?”
韩嬷嬷脸色冷漠,眼神带着讥诮和失望的看着大夫人。
“方才听见门口吵吵闹闹,老太君吩咐奴婢出来看一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她忽而眼眸一转,看了兀自捂着脸眼神愤怒一身狼狈的秋明玉一眼。
“三小姐不是回去静思己过了么?怎么还在这儿?”
要换做平时,韩嬷嬷虽然是老太君身边的红人,但好歹也只是一个丫鬟,断然不敢这样和秋明玉说话,只是方才所见所闻,实在让她厌恶秋明玉的举止形态,更加哀叹秋家居然有这样粗鄙不堪的嫡女。怕是秋家老祖宗在天上看见了,也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秋明玉本就张狂惯了,这次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心智成熟了一点,但好歹那股傲气不减,此刻听韩嬷嬷如此说话,当即就怒了。
“放肆,你一个下贱的奴婢,居然敢用如此口气对我说话?信不信我今日就发落了你?”
大夫人心中也不满韩嬷嬷如此态度,但更惊恐于秋明玉此刻的张牙舞爪,立即抱住她。
“明玉,闭嘴。”
韩嬷嬷脸色更冷了,垂眉低眼道:“不敢。三小姐是主子,奴婢只是一个下人,自是不敢冒犯三小姐。只是这里是老太君的院子,三小姐方才还跟老太君保证日后定然痛改前非,修身养性。怎么出了门却又如此浮躁且言语粗鄙呢?若是老太君知道了,只怕会伤心失望了。”
大夫人被韩嬷嬷这番话惊得心惊肉跳,在秋明玉再一次怒喝之前开口了。
“韩嬷嬷,你该是误会了。”她眼神闪躲,忽而指向秋明月。
“是她,她会妖术,她是妖怪,她刚才打了明玉,你看,明玉脸上还有伤,就是她刚才打的。”大夫人此刻无比庆幸方才秋明月一时愤怒在秋明玉脸上留下了痕迹,“她一个小小庶女,居然敢屡次三番冒犯明玉,还出手打人。我秋家望族门风,百年家教,礼仪严苛,怎能出这般德行败坏的女儿?明玉身为嫡女,又是长姐,适当的教育她一个庶妹,有何不妥吗?便是高于母亲知晓,此事也合乎常理。”
仿佛找回了主动权,大夫人又开始微微得意起来,挑衅的看着秋明月,倒是忘记了方才被秋明月控制一事。
秋明月只是静静的哭泣,也不反驳大夫人的话。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绿鸢。
“绿鸢,对不起,是我这个主子没用,非但护你不住,还连累你为我受罚。早知道,我就不该求了主母放你出来,让你呆在浣衣房里,起码不会代我受此凌辱还被污蔑。”她低低呜咽着,眼中隐藏着莫大悲凉。
“跟着我这样一个主子,没势力没靠山,还要连累你们,我——”
“小姐。”绿鸢红了眼眶,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道:“小姐你的命好苦啊,从前和姨娘呆在扬州被人嘲讽辱骂,好不容易正了身份回了京城,却又处处遭人鄙薄陷害,连被人打骂都不能还手。什么孝义廉耻,什么姐妹友爱,你心慈仁善,人家却恩将仇报,得寸进尺。小姐,老天爷不公啊。”
秋明月掩面哭泣,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绿鸢这小妮子越来越会演戏了,昨日在镇南王妃演了一出戏似真似假,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涕泪横流。今日又旧戏重演,那哭工更是淋漓尽致,连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当真可怜。
她看起来有这么柔弱吗?
心中笑笑,依旧低着头抽动肩膀。
快点结束吧,她其实真的很讨厌动不动就哭啊。只有弱者,才会用眼泪来奢求别人的同情和帮助。
而她,不需要。
绿鸢还在不停的哭泣,声音仿佛刻意加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大夫人系出名门,小姐你总说夫人心善宽广,母慈才严厉。三小姐乃你嫡出姐姐,应当遵从而敬畏。可是如今才知道,严厉等于严罚,遵从就是顺从。哪怕是受了委屈莫名被人辱骂不还嘴,也得挨巴掌。呜呜呜呜…”
绿鸢这一哭,红萼也哭了,抖动着肩膀,眼神哀怨又害怕的看着大夫人。身子下意识的挡在秋明月身前,似乎怕大夫人再次发狂打秋明月一般。
韩嬷嬷越听脸色越沉,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夫人乖张阴狠,屡次为难五小姐已经见怪不怪。再加上刚才自己出来看到的一幕,分明就是大夫人母女三人带着丫鬟欺负五小姐。五小姐碍于孝道尊卑,默默忍受。却没有想到,大夫人得寸进尺,竟然动起手来?
这般狠毒阴辣,如何堪得名门之风?如何配做一家主母?
大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气得厥过去。秋明兰抿着唇,目光宛如毒蛇的看着秋明月。秋明玉气得浑身发抖,冲过去就将绿鸢踢倒在地。
“你胡说,你这个贱人,你——”
“三小姐,请注意你的身份。”韩嬷嬷再也忍不住秋明玉一口一口的贱人,声音微沉,挡在了绿鸢身前,
秋明月早就蹲下身来,将绿鸢扶起来,主仆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怜惜,一个含泪带笑。
秋明玉怒瞪着韩嬷嬷,“你给我让让开。”
大夫人在秋明玉踢出那一脚后,又是眼前一黑胸口有一股怒气直冲脑海。行动早已不受自己控制,她冲上前,在韩嬷嬷再次开口之前一巴掌挥到了秋明玉脸上。
“你给我住嘴。”
一巴掌落下,大夫人第三次怔住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惊恐而害怕。
“明玉…”她伸出手,似乎想去抚慰秋明玉的脸,秋明玉却连连后退。
“娘,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韩嬷嬷在旁边也是愣住了,而后又讥嘲道:“方才大夫人可是说三小姐脸上的伤是五小姐打的?可怎么老奴一出来,就看到大夫人打了三小姐两个耳光?当真是老奴眼花了?”
大夫人蓦然惊觉什么,回过头来,眼神睁得大大的。
“不,是她,是她,她会妖术,是她。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定是她,她不是人,她是妖。”
秋明月再次嘤嘤哭泣,这一次,眼神不再全是委屈,而是充满了愤懑与悲怆。
“母亲,我敬你尊你,可你却处处言语攻击我,还时时口出污言坏我名声。我…我…”她气得身子颤抖,似乎站不稳,快要晕厥过去。
韩嬷嬷也是心中生气,忍不住语气带了几分愤怒。
“大夫人,你是秋家的主母,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作风。”
这话可就说得狠了。大夫人机灵灵回神,猛然对上秋明月的眼睛,却见她明明在笑,眼眶中却有泪水不断流出来,湿了面颊。她只觉得心中憋闷,找不到发泄口。气得脸色铁青,偏偏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没用。对着身后一帮丫鬟怒道:“都哑巴了?方才你们都看见了什么?”
身后丫鬟全都齐齐一颤,脸色苍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大夫人又是一怒,“你们——”
“大夫人。”韩嬷嬷又开口了,眼神变得悠长。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老奴已经出来很久了,待会儿太君见我没回去,定会差人前来。我看三小姐和六小姐均是气色不足,你还是带她们回去好好休息吧。莫重蹈当日二小姐的覆辙。”
韩嬷嬷这话半是劝告半是警告。大夫人再这样疯言疯语,那么她就会把这事儿告诉老太君,到时候大夫人被送去佛堂庵寺里修行,也就永远不要想着回来了。
大夫人心中一惊,韩嬷嬷却望向望向秋明月,眼神里带着几分叹然。
“五小姐,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过几天还得去镇南王府参加赏花宴呢。”
秋明月抹去眼角泪水,低低应了一声。
“多谢嬷嬷关切,我省得的。”她抬起头来,看了眼秋明玉,似想说什么,又有些害怕,只低低说了一句。
“三姐莫要动怒,否者会加重病情的。方才是妹妹无礼冲撞了姐姐,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望姐姐大度,不与明月计较。”
她说着,恭恭敬敬的福身一礼。若是她从前这般乖巧柔顺的态度,秋明玉定然会很开心,但是此刻她这一举动,无异于再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直气得她两眼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身后丫鬟立即惊声迭起。
大夫人惊呼一声,扑了过去。
“明玉。”
场面顿时混乱了,所有丫鬟一起围了上去,甚至将秋明兰给挤了出来。韩嬷嬷皱了皱眉,在一旁吩咐。
“快去请李大夫。”
即就有小丫鬟匆匆离去。
慌乱中,秋明月凑到秋明容耳边,对她说了一句话。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做一些事了。”
秋明容微愣,而后立即明白过来。秋明月是暗示自己,如何告诉三老爷明韵身中剧毒一事。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她看了眼混乱的场面,压低声音对秋明月道:“昨日母亲问我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前天晚上。我只说在照顾明韵,并不知晓。”
秋明月轻轻点头,“你可以让借又莲的嘴告诉她,三姐或许要嫁入侯府了。”
秋明容心中一惊,“当真?”
秋明月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不过嫁的只是一个庶子而已。”
秋明容再次一惊,那天晚上的事她的确不知道,今日听秋明月说起来,心中着实震撼不小。
“这…怎么会这样?”说不清楚心中什么滋味,高兴吗?痛快么?好像又不尽然。看着那个脸色红肿晕迷在大夫人怀里的少女,她此刻只觉得悲凉。为秋明玉悲凉,也为自己。秋明玉身为嫡女,又是大夫人的心肝宝贝,尚且落到这样的下场,那自己呢?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她又想起玉姨娘,神色便有些茫然起来。
“现在你要思考的是如何解救你们姐妹,而不是那些不切实际未知和渺茫。”仿佛看清她心中所想,秋明月声音淡冷。
“如果你不想一直活在三婶子的阴影下,就拿出你的手段来。我说过,我不用无用之人。”
秋明容身子一震,敛眉道:“是。”
秋明月瞥了眼她身边的秋明韵,眼神闪过复杂之色。
“从现在开始,可以适当的加大药量,一定要让三叔发现明韵的身体乃是中毒之象。”
秋明容一惊,急急道:“可是这样的话,明韵的身子会不会受不住。”
秋明月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
“置之死地而后生。明韵,你是想先苦后甜呢,还是想一辈子就这样如同傀儡般活着?”
秋明韵浑身一震,抬头却见秋明月已经原理而去。
她盯着秋明月的背影,眼神渐渐凝聚焦点。抓住秋明容的手微微用力,声音虽细弱,但是却不失坚定。
“七姐,从今日开始,加大药量吧,我不怕。”
“明韵?”秋明容震惊而心疼的看着她,“可是如果你承受不住…”
秋明韵笑着摇摇头,低声道:“七姐,五姐说得对。没有付出,如何有收获?姨娘已经死了,我不想你再因为我而被母亲威胁了。”她微微笑着,眼中有泪光闪烁。
“七姐,如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能看着你被她折磨…”
秋明容也红了眼眶,抓着她的手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点头。
过回廊,秋明月的眼神立即冷冽下来。她回身,盯着绿鸢的脸,目光如炬。
“小姐?”绿鸢被那冰火交融的目光看得逐渐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良久,秋明月才道:“以后不准再那么做了。”
“嗯?”绿鸢不解的抬头,“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秋明月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红了的半边脸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挡在我面前。还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今天这种情况,如果让我看见在你们任何人身上再发生一次,你们就不用再继续跟着我了。”
“小姐。”绿鸢轻呼,“可是…”
“没有可是。”秋明月厉声打断她,“我要的不是任人打骂的奴才,而是可以自立自强的帮手。在这里生存,如果你们自己先不拿自己当回事,那么别人更不会拿你们当人看。”她眼神微微眯了一下,眼底流转着冷冽的光芒。
“我秋明月身边的人,岂能等着被人打而不还手?”
绿鸢一震,而后声音洪亮道:“是,小姐,奴婢记住了。”
秋明月又看向红萼。红萼也道:“是,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只遵从于小姐一人。”
秋明月这才满意的点头,平静而又深邃的目光又落到脸色苍白眼神闪躲的采蕊身上。明明那眼神波澜不惊,可采蕊被她那样盯着,就觉得心里升起一股子寒凉来。
“五…五小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奴婢?”
“大胆。”秋明絮娇喝一声,“主子说话,哪有你一个丫鬟插嘴的份儿?”
采蕊慌忙低头,连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她双腿发软,险些控制不住跪了下去,额头上也全是冷汗。
秋明絮轻哼了一声,别开了眼睛。这一瞥,又看到了随后而来的秋明珊,又轻哼一声,把头歪向另一边。
秋明珊装作没看见秋明絮鄙夷的眼神,仍旧笑嘻嘻的小跑着过来。
“五姐,十妹。”
秋明月淡漠的转身,“九妹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秋明珊道:“方才我见时间还早,就四处逛了逛,刚经过这里,听见你在说话,便过来了。”她眼神状似无意一瞥,见采蕊一幅卑躬屈膝好似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有些惊讶。
“咦?这不是十妹的贴身丫鬟采蕊么?她怎么了?”
她虽然问着秋明月,眼神却是看着秋明絮的。
秋明絮不得不回过头来,“没什么啊,九姐,你看见了什么?”
秋明珊一噎,竟是无言以对。
秋明絮得意的扬了扬眉,又不屑的撇过头。真不知道五姐成天应付这些人,怎么也不嫌累?她连多看一眼这些人丑陋的嘴脸都觉得恶心。
秋明珊触了秋明絮的霉头,讪笑两声,又看向秋明月。
“五姐,刚才母亲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奇怪?”
方才秋明月在与大夫人发生争执的时候,秋明珊便躲在暗处,静静的看着,一直没出声。她心中也疑惑,方才大夫人那个样子,真的很像发了狂一般。秋明月适才又对大夫人说了什么,大夫人怎么会突然脸色变得那么奇怪?莫非果真如大夫人所说,秋明月会妖术?
这样想着,她心里不觉一惊,暗暗打量秋明月。
身着一身白色纱衣,给人一种澄澈透明的感觉,双肩批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带,一阵风吹过,又给人一种飘逸之感,犹如仙女下凡。无风日,纱衣丝带,紧贴在身上,精巧细致的身形体现得淋漓尽致,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娇媚妖娆,
虽然心中嫉妒,但是秋明珊也不得不承认,秋明月果真是少见的倾城美人。这般姿容气质,说是仙女还差不多。若说是妖女,只怕谁都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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